寸界(2 / 2)

災變求生 超級慢手 14473 字 2023-03-14

「我明白了,」白羽嘆道,「這種事終究是不能勉強的,好了,我們走了,保重。」

「保重。」

說完這句話,騰格騎上馬向營地方向奔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了。

騰格走後,白羽先是把肩膀上的斷箭取出來,簡單的包扎了一下,然後弄醒剛才被迎面射來的箭嚇暈的夜雪。夜雪睜開眼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環顧四周,當看到一旁的兩具屍體後,她下意識的往白羽的懷里一縮,問道:「你殺的?」

「不是,是我兄弟,就是剛才要帶我回去的那個人。」白羽將馬匹牽了過來。

夜雪一臉的驚異與不解,「他瘋了?」白羽不想浪費時間跟她解釋,只是催她上馬趕路。見白羽沒回答自己,夜雪又自語道:「看來是個重情義的人啊,有這樣的兄弟是你的福氣。」語氣甚是感傷。白羽聽後一怔,扭過頭,看到的是夜雪那既羨慕又有些悲哀的表情,瞬間白羽就明白夜雪在想什么了。於是白羽對夜雪說道:「你現在也不是一個人啊,不時有我這個能了解你並陪在你身邊的同伴嗎。」聽到這句話後夜雪抬起頭,望著白羽的眼睛,迎上她的是一雙坦誠的目光,然後她笑了。「對啊,我們是同伴。」

兩人騎著馬繼續向百川族的聖地前進。途中,白羽問夜雪:「你到底上沒上過戰場啊,竟然會被飛來的箭嚇暈。」夜雪一聽,立刻板起臉,但想想沒什么好反駁的,於是就耍起小性,對白羽說道:「你還想不想去聖地了,要是你再這樣講我,我可就不帶你去了。」白羽也不甘示弱,打趣道:「真的?不過好像有個被夢嚇得哭鼻子的某人比我更著急呢。」夜雪一看面對白羽這家伙打又打不過,說又說不贏,又想起以前在族里根本沒有族人關心自己,好容易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卻又不讓著自己,委屈得不行,眼圈一下子紅了起來。白羽這下可慌了,趕忙又是道歉又是哄夜雪開心,總算讓夜雪破涕為笑,同時心中暗想:果然還是個孩子,只是外表堅強,我也真是,沒事逗她干嘛。其實白羽自己都還沒發現,自從他和夜雪承認彼此是同伴以後,他們都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對方的性格。白羽見夜雪沒事了,知機的換了一個話題:「為什么你父親會舍得把你派上戰場?」夜雪把臉轉了過來,說道:「還不是你們高依柯爾來勢洶洶,我族為了守住藏青山,把全族一切可以參戰的人員都派往藏青山,總算遏制住了你族前進的腳步。現在兩族正在藏青山對峙。我見人手不夠,就主動要求護送補給去藏青山。我父親知道我自幼習武,運送物資又只是在後方,料想不會有什么危險,就同意了。於是我就跟著隊伍出來了,再後來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目前戰事的確是陷入僵局,可一想到那猶如插在百川心臟上的尖刀的二百騎兵,白羽就不由得嘆氣:「唉,希望來得及。」

五訴情

因為有馬匹的幫助,兩人趕路的速度加快了不少,但是由於要避開百川人的耳目必須繞路而行,所以總體上來說日程並沒有提前多少。

這一日——也就是兩人出逃以後的第三天——白羽和夜雪終於到達一座山坡,根據夜雪描述,這個山坡離她本族的村落已經不遠了。

「白天我們就在這里休息一下吧,趕了這些天的路也累了,等到晚上再潛入村子。」白羽看了看天上火熱的太陽,回頭對夜雪說。

「嗯,好。」夜雪點頭答道。

隨後兩人找了一塊干凈的,有樹蔭的地方坐下,聊了起來。這幾天,每當兩人休息的時候,都會如此。隨著交談次數的增加,他們對彼此的了解也更加深入,夜雪是百川族長的女兒,這是白羽在帶她出逃前就已經知道的,但白羽不知道的是作為族長女兒的夜雪在族里竟然沒有任何朋友,當初聽到這件事時著實讓白羽吃驚了一下,不過後來夜雪的講述讓白羽明白了原因——因為噩夢的關系,夜雪自小習武,這本身就使得她在從事收割糧草,縫補戰甲等後勤工作的百川女性中成為異類,再加上由於她的話別人無法理解,她就不再與族人交流這一點,造成了族里無論同性還是異性都疏遠她的局面。

清楚這些以後,白羽對夜雪不由得多了一份愛憐。「這丫頭不知受了多少苦,噩夢的纏擾,親朋的遠離,真難想象她是怎樣熬過來的,而我因為有長老的照拂,過的顯然要比她快樂的多。以後的事誰也說不准會怎樣,但至少在她身邊的這段日子里,我要好好的照顧她。」於是一路上,在白羽的刻意而為下,夜雪的笑聲漸漸多了起來。在這過程中,白羽驚訝的發現,夜雪笑起來的時候特別美,真的,特別美。而感受到白羽的照顧,同時也因為彼此之間可以交流,又擁有共同的目標,夜雪對白羽也是越來越依戀。

看著現在已經閉眼休息的夜雪,白羽的嘴角微微上翹,忽然在白羽腦海中冒出希望這條路永遠趕不完的念頭,這種想法令他自己都感到驚訝,白羽咬咬舌尖,讓自己清醒過來,同時暗暗責備自己怎么會有這種想法,若真如此豈不是辜負了長老的厚望。正當白羽還在自責不已的時候,心中突然一動,本能的感覺到危險在逼近的他根本沒做二想,當下向夜雪撲去,拉著她就勢一滾。下一刻,一團火焰就打在白羽剛才休息的樹下,登時地化焦土,樹為焦炭。

夜雪已然被驚醒,但由於兩人這一路並未遭到過任何伏擊,警覺性有所降低,所以她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待到林中走出一人時她才失聲驚呼道:「大祭祀?!」

白羽聽到心里也是一驚,「大祭祀!那位據說是百川祭祀中法力最高的人?他怎么會在這出現,夜雪不是說他只呆在村落的神殿里嗎?」扭頭看看夜雪,從她臉上的表情看出她現在比自己還要驚訝與不解。微微嘆了口氣,白羽扶著夜雪站起來,讓她躲到一邊去,隨後白羽抬頭正視著不知是何原因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大祭祀。

大祭祀身穿一件藏藍色的祭祀服飾,看起來要比白羽以前見過的祭祀所穿的服飾華貴的多。一張消瘦的臉,分外顯得棱角分明,雙眼閃爍著練法術的人獨有的光,粗獷的眉頭微微皺起,顯然是因為他看到白羽保護夜雪的那一幕而感到不解,不過這表情只是一瞬,很快大祭祀就恢復了剛剛現身時的那種冷漠高傲的神情。

對視之後,大祭祀先開口說道:「想必你就是漏網之魚吧,竟然還敢挾持族長之女,簡直不可饒恕,你快快自裁,否則我會叫你死得很慘。」

白羽感覺大祭祀的話有點怪,但現在他無暇顧及這些,正在苦思對策,以前在戰場上也不是沒殺過祭祀,知道祭祀不能被近身,但現在他面對的是百川的大祭祀,實力深不可測,而且白羽現在沒騎馬,速度上又打了折扣,局面對他很是不利。

見自己的話沒有得到回應,大祭祀又說道:「看來你是要我動手了。」

白羽瞥了大祭祀一眼,譏諷道:「我看你腦袋是練法術練壞掉了,這不是廢話嗎,我高依柯爾族的勇士怎么會自裁,倒是你一把年紀了,不如讓我送你一程。」

聽了白羽的話,大祭祀的眼神更加陰冷,從牙縫里擠出一句:「這是你自找的。」隨後,手一揮,兩道厲風直奔白羽而來。果然厲害,剛才白羽還在奇怪為什么沒看到大祭祀的祭祀法器,現在他明白了,大祭祀已經達到了不借助法器就能夠瞬發低級法術的水平。心里評估著大祭祀的實力,白羽的身形絲毫沒有停頓,低身躲過這兩道風刃,順勢往前一撲,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縮短他和大祭祀之間的距離,這是此次戰斗的關鍵,只要白羽有機會靠近大祭祀,勝利就將屬於他。很顯然大祭祀也知道自己的弱點及白羽的意圖,所以不斷地用小法術限制白羽的速度,同時醞釀殺傷力大的法術。又一次躲過一個蔓藤術和兩個風刃之後,白羽開始有些急躁了。面前的大祭祀他完全不了解其實力,對方的法力好像無窮無盡,而且一旦等大祭祀做完准備,釋放出大的法術,可以肯定戰斗將更加難打,於是白羽決定冒一次險。又是兩道風刃,這一次白羽沒有躲,而是側身直接從兩道風刃之間硬擠過去,風刃在他前胸和後背各割除四寸長的口子,鮮血噴涌而出,但他已顧不得這些了,現在的他和祭祀之間只有七八步的距離了,只要再全力一縱,就可將大祭祀殺死了。正當白羽准備將刀揮出時,猛然身形一頓,低頭一看,不禁大驚失色,原來左腳竟然被不知什么時候鑽出來的蔓藤纏了個結實,再抬頭,眼前是大祭祀的猙獰的笑臉,還有一個直奔他而來的風柱。來不及躲開的白羽將刀橫在胸前,想要用它抵擋一下風柱,不想兩者剛一接觸,「啪」的一聲,刀從中間應聲而斷,隨後,風柱不受影響般的撞在他胸口,這一下宛如大錘的重擊,頓時令白羽狂噴鮮血,而且由於蔓藤的關系,他被定在原地沒被打飛,所以也沒法後退卸力,可以說這個法術白羽中的可算是十成十。略微檢查了一下身體的狀況,白羽知道他現在背後有一條風刃留下的傷口,胸前則是血肉模糊,左腳上纏繞的蔓藤雖然斷了,但那上面的倒鉤卻也讓自己的左腳鮮血淋淋,再就是雙臂有些擦傷。現在的他想要動一下也很費勁,更不要說再次站起來打斗了。

躲在一邊夜雪看到白羽負傷倒地,急忙奔了出來,不料大祭祀先一步攔在她面前,冷冷的對她說:「乖乖站在這兒,等我殺了他,我就帶你會族里,讓你好好解釋一下為什么你會跟高依柯爾人在一起。」

「不,我不回去。」夜雪面帶驚慌之色。

「怎么,你怕了,怕接受族規的懲罰嗎。現在已經怕已經晚了,當初你這樣做的時候就應該知道會有這一天的。」大祭祀鄙夷的說道。「你這個叛徒,你是我們百川人的恥辱。」

「不是的,不是那樣的,」夜雪拼命的搖著頭,淚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轉。「我沒做對不起族人的事,我不是叛徒。」

聽著夜雪哭泣的聲音,白羽感覺心里像有團火在燃燒一樣的難受,腦海中有個聲音在回響:「絕對不能讓這家伙把夜雪帶回去,一旦回到族里蒙受這不白之冤,夜雪就凶多吉少了,即使她活下來,等待她的也將是被囚禁的下場,失去自由不說,還要飽受噩夢的折磨,簡直生不如死。不行,不可以讓這種事情發生。」想到這兒,不知從哪里涌出力量,白羽爬起身,抓起已經斷成兩截的刀,搖搖晃晃向大祭祀沖了過去。

看到白羽猶如送死一般的向他靠近,大祭祀冷笑一聲,手中祭起火系法術。看到大祭祀准備法術的速度,白羽就清楚自己絕對來不及走到大祭祀面前就會被打得灰飛煙滅,但他依然執著的向大祭祀沖去。法術准備完成,大祭祀將那一團炙熱的火焰向白羽推來,自知必死的白羽索性雙眼一閉,全力將刀向前捅去,希望有機會傷到大祭祀進而給夜雪制造逃跑的機會。炙熱撲面而來,烤得白羽發稍都起了卷,但除此之外他沒有受到任何傷害。詫異的睜開眼,白羽發現大祭祀也正吃驚的看著插在他自己胸前的斷刀,隨後臉上帶著不甘的神色倒了下去。在他倒下之後,白羽看見了站在大祭祀身後的夜雪,以及夜雪雙手拿著的石頭,想必剛才是夜雪用石頭砸了大祭祀的後腦,使大祭祀在猝然受創的情況下沒能將法術完全釋放出來。

知道夜雪不會有事,白羽笑了,然後他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看到白羽倒下去,夜雪將手中的石頭扔掉,尖叫著在白羽沒倒下之前將他抱在懷里,可是夜雪並沒能站穩,再加上她的力氣也不足以扶住白羽,最後兩人雙雙倒在了地上。夜雪也不顧身上摔得生疼,馬上抓起白羽的衣服就使勁搖晃。「白羽,你醒醒,快醒醒啊,別留下我一個人。這個世界只有你是我唯一的依靠,你怎么舍得丟下我,我還沒對你說我喜歡你,我還沒告訴你我要一輩子跟著你,和你一起面對以後的風雨,不行,你個混蛋,你快起來……」

白羽感覺他自己仿佛掉進了無盡的黑暗,並且他很累,很累。就在他想要閉上眼睛睡去的時候,面前突然出現長老的臉,長老一臉期望的注視著他,隨後,騰格也出現了,用那特有的大嗓門對他喊道:白羽,你這孬種,剛遇到這么點兒困難就要倒下了嗎,快給我站起來。

這時,自白羽上方降下一道燦爛的光線,它直直的照在白羽的身上,那么的暖,然後一個讓白羽心動的人出現在光線之中,她對著白羽微微一笑,這一刻,世間萬物都黯然失色,笑著笑著,她向發光的地方飄了過去。「不,」白羽喊道。「不要走,留下來,我要和你在一起……」白羽在她後面拼命的追趕,最後毫不猶豫的跟著她跳進那發光的地方……

白羽吃力的睜開眼,有那么一瞬間的恍惚:「我還活著嗎?」很快,白羽就知道了答案,周身的劇烈疼痛清楚地告訴他,他還活著。忽然白羽察覺到好像什么東西壓在他的胸口,還隱隱有哭聲傳來。

「這聲音是?夜雪?!」白羽費力的抬起頭,看見夜雪伏在我的胸口哭得正凶,口中還喃喃的說著「喜歡你」,「不要丟下我」之類的話。白羽一愣:「她說喜歡我?是的,沒聽錯,她的的確確是說喜歡我。」想到這里,白羽心里不由得有一絲竊喜。

夜雪還在哭,雖然白羽很想聽夜雪再多說幾句喜歡他,可也不忍夜雪這樣哭下去,於是用手拍了拍夜雪的肩。「別哭了,我還沒死。」夜雪嚇了一跳,隨即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正當她要撲上來和白羽說些什么的時候,猛然間想起了什么,動作也停了下來,哭紅的眼睛中露出復雜的神情,那神情中有一點點羞澀,有一點點期待,還有一點點的恐懼。看到這副表情,再聯想到剛才,傻瓜也知道她現在正想什么。白羽忽然起了小小的捉弄夜雪一下的念頭,於是表面上裝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樣子看著夜雪。夜雪見白羽沒什么異常地反應,認為可能剛才的話白羽並沒聽見,但為了確定一下夜雪還是問道:「你什么時候醒的啊?」

「就剛才,怎么了?」白羽答道。

「哦,沒什么。」夜雪像是輕輕的吁了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這當然躲不過白羽刻意的觀察,於是白羽又說:「我醒的時候好像聽到你在哭,好像還說了什么。」

一聽這話夜雪又緊張起來。

「不過當時我意識還不太清楚,都沒怎么聽清。」

懸空的心又放下去了。

「但我還是聽到有人說喜歡我。」說完這句話,白羽促狹地向夜雪眨眨眼睛。

現在夜雪終於明白白羽是在逗她了,她的臉瞬間變得通紅,再看到白羽一臉壞笑的看著她,她就更窘了。最後恨恨的在白羽胸口捶了一下。

「哎喲!」雖說這一下根本不重,但在剛剛的戰斗中白羽受傷最重的就是胸部,輕輕的碰觸也讓他難受不已。看到白羽疼得直咧嘴,夜雪嚇得不行。看到夜雪如此擔心,白羽強忍疼痛,露出一個笑臉對夜雪說道:「別擔心,我沒事。」聽了白羽的話,再看到他那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夜雪的眼淚又下來了。「你知不知道我剛才有多擔心你,生怕你再也醒不過來,你倒好,還故意逗人家,你混蛋,我恨死你了。」說著說著,夜雪又作勢欲打,白羽趕忙握住她的手,夜雪掙了兩下,沒掙開,就任由白羽握著了。

「你知不知道,我也喜歡你,就從你第一次對我講述你的身世的時候就開始了,只是我並不清楚這是不是愛,同時也不知道你的心思,所以我並沒有將我的感情表露出來,直到剛才我昏迷的時候夢到你,我才知道你早已經在我心里面了。而你剛才的話更讓我欣喜不已。我白羽在此立誓,今生今世真心對待夜雪,無論面對任何險阻,我們都會在一起,不離不棄。」

聽到白羽深情的告白,夜雪的臉上泛起紅暈,隨後她看著白羽的眼睛很鄭重的說道:「我夜雪在此立誓,今生相伴白羽左右,地老天荒,永不後悔。」

白羽聽完,一把將這個他愛極了的女孩緊緊抱在懷里。

六答案

因為白羽的傷勢,兩人又耽擱了一天。第二天白羽剛剛能夠移動,就催促夜雪帶他去百川族的村落,雖然夜雪擔心白羽的傷勢,希望他能多休息幾天,但白羽實在不想再拖下去,於是在白羽的堅持下,夜雪帶著他啟程了。

黃昏時分,兩人終於到達了百川族的本族村落。村落的位置實在是出乎白羽的意料之外,他從沒想過百川族的村落會建立在這么偏僻隱蔽的地方,若沒有人帶路,只怕外人根本不可能找到這個地方。想到這個白羽反倒松了一口氣。隨後,白羽換了一身百川族的衣服,躲在馬廄里,現在的他可是見不得光的,村里隨便一個人跟他接觸都會很快分辨出他是外來的,要是再盤問幾句,他是高依柯爾族人的身份就會暴露無疑。加上他身上的傷還沒好,真要被看出來下場只有一個——死無全屍。所以雖然無奈,但白羽目前也只好乖乖的呆在馬廄里等待夜晚的降臨。至於夜雪則去查看聖地周圍的情況,因為族里的人想必都已經知道她出事了,所以白羽反復叮囑夜雪諸如「千萬要小心別被人發現行蹤」,「若見勢不可為一定要回來」,「不要勉強自己」等等這一類的話。夜雪見愛人如此在乎她很是高興,溫柔的說:「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你就在這等著好了,晚上我會回來與你會合,然後帶你進聖地。」

夜雪走後,白羽就在馬廄里閉目養神,沒過多久走進來兩個百川人,看樣子是來牽馬的,白羽見狀趕快閃到草垛後面,只聽他們中的一個說:「這回你又從前方帶回什么新消息了?」另一個說:「沒什么變化,還是老樣子,只要我們能照這樣堅持下去,高依柯爾那群混蛋這回還得無功而返。不過前天出了個意外,還真挺險。」先前說話的那個一聽,急了,催道:「怎么怎么,快說說。」

「事情就發生在前天正午,我族剛剛打退了高依柯爾的又一次進攻,突然,在藏青山後方殺出一支高依柯爾族的騎兵。」

「什么?你是說藏青山後方嗎?」

「沒錯,就是後方。這支騎兵向藏青山發起自殺式沖鋒,剛開始藏青山的守軍被攻了個措手不及,不過很快駐守藏青山祭祀們就用火焰魔法打亂了他們的攻擊隊形,阻住了他們猛烈的攻勢,然後配合弓箭手壓住陣腳,最後咱們百川的勇士將他們分割包圍,二百左右的騎兵,全部殲滅。」

「打得漂亮啊。」

「也不算是,咱們的這一戰的死傷可比他們只多不少,而且為防高依柯爾再次突襲,藏青山不得不分兵在後方建立了兩個崗哨。咱們族長在聽到這個消息後也極為震驚,命令所有運輸供給的隊伍在運送時由原來的一路變為四路,這樣即使有一路受襲,其余三路也能將供給順利運到,將損失降到最低……」

他們後來的話白羽並沒有聽到,因為他已經陷入恍惚之中,他想起了祭祀的那句話:想必你就是漏網之魚吧。白羽終於明白了那句話的意思,但他不敢去相信那句話背後所展示的真相。淚水在白羽的臉上肆意縱橫,巨大的悲痛幾乎將他擊垮,甚至使他陷入深深的自責當中——是我逼死了騰格,他既想幫我,又無法作出不忠於高依柯爾的行為,兩難之下,他竟然……一切都無法挽回了,我失去了我最好的兄弟。

接下來的時間白羽就一直坐在馬廄里,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是什么時候,夜雪出現在他的面前。

「你都知道了?」看著兩眼通紅,目光呆滯的白羽,夜雪繼續說道:「我也很難過,這是誰都不希望發生的事情,不過你一定要堅強,你要使自己振作起來。」

「振作起來做什么,我背叛了我的族人,我害死了我最好的朋友,我失去了一切,我開始懷疑是不是從一開始我的選擇就是錯的……」

啪!干凈利落。夜雪給了白羽一個響亮的耳光。

「你這混蛋,說這些話對得起騰格嗎。他這么做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給你爭取更多的時間,如果你現在放棄了,他不是白犧牲了嗎。還有,我不准你以後說『失去一切』這類的話,你還有我這個同伴,『無論面對任何險阻,我們都會在一起。』這句話不是你告訴我的嗎,難道你這么快就忘了嗎?」

白羽抬起頭,看著夜雪那因為激動而微微漲紅的臉,那一刻,白羽知道自己今後應該怎么做了。隨後白羽擁住夜雪,輕輕的對她說:「對不起,是我錯了。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兄弟,所以我不能再失去一個同伴。是你讓我明白了這點,謝謝你。」

夜雪眼中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滴落下來,打濕了白羽胸前的衣襟。

是夜,白羽在夜雪的帶領下悄悄潛入聖地,來到了百川人世代膜拜的石碑前。白羽很仔細的將碑文通讀一遍,然後他笑了,笑聲里滿是苦澀。

「被騙了,這果然是一場騙局,我們所有人都陷在這騙局之中。」白羽指著碑文,對夜雪說道:「看到了嗎,這些文字,你認為這真的是你們祖先留下來的嗎?」

「族里的人都是這么說的呀!」

「實話告訴你,這碑文的內容,除了將你我兩族的名稱調換了個位置之外,余下的部分和我族世代相傳的羊皮卷上的內容完全一樣。」

「什么,這是真的嗎?你沒有記錯?」夜雪感到這件事實在是太匪夷所思。

「當然不會,每一個高依柯爾人都會熟記羊皮卷上的內容,我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

「怎么會?」夜雪一下子坐到地上。十幾年的信仰在瞬間崩塌,這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

「我想也許有人故意這樣做,是希望看到我們兩族不斷的進行戰爭。」白羽推斷道。

「什么人會這樣做?為什么要這樣做?」夜雪還是不太相信。

「我不太清楚,現在沒有任何的線索,不過也許有一個方法能找到一些頭緒,但……」說到這里,白羽有些猶豫。

「有什么話你說呀!」夜雪催問道。

「我需要知道你的夢境。」白羽將他的想法說了出來。

夜雪的眼中又開始涌現驚慌,白羽走上前,緊握住她的手,對她說:「這一次你無論如何都要堅強,能否解開最後的真相,恐怕就得靠你了。你放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的。」

夜雪閉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聲音有些顫抖地說起她的夢境:「我夢見我站在戰場的中心,周圍到處是廝殺的人群,鮮血染紅了大地,我的雙手將一塊石板托在胸前,石板上有許多人形的石頭,分成兩種顏色。每當戰場上有一個人倒下的時候,石板上就會有一個石頭人消失。當石板上剩下的石頭人都是同種顏色的時候,石板『啪』的一聲就碎裂了,所有的石人都掉落在那血紅的大地上,血從大地中滲出,沒過大地,沒過石頭人,沒過我的頭,最後我周圍只剩下黑暗與濃稠的血,它們慢慢的絞上我的脖子,我感到窒息,意識模糊,然後……」夜雪已經達到了她的極限,此時白羽也聽懂了大概,在安慰夜雪一番以後,白羽走到另一邊坐下,開始獨自思索。

直到天邊射出第一縷光線的時候,白羽站起身,走向夜雪,對她說:「我想我已經找到事情的真相了。」

夜雪一聽,馬上來了精神,問道:「真的嗎,那你快說。」

白羽的語氣有些沉重:「這不是個好消息,你要有些心理准備。」

夜雪一愣,但還是點點頭,「你說吧。」

於是白羽開始講述他的推斷:「我們的夢有一個共同點,也就是當戰爭結束,或者說是任意一族被滅掉,我們的這個世界就會毀滅。而你的夢則給我另外的啟示,如果石頭人代表的是我們,那石板就代表著我們的世界,而石板與石頭人,讓我聯想到一個東西——棋,如果這個猜想屬實,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夜雪想了想,忽然用手捂住嘴,眼中寫滿了難以置信。

「明白了吧,我們就是那些棋子,某種力量利用我們來替他們分出勝負,所以要我們不斷的廝殺,直到一方勝出,那時也代表著他們得到了他們想要的答案,於是我們就失去存在的價值,我們就會被他們毀滅。這就是我們的夢給我們的啟示。」

「不會的,這不是真的,我不信,你用什么來證明你的話是對的?」夜雪有點激動。

「如果真像我說的那樣,這塊大陸就是那塊石板,那它一定有不可逾越的邊界,如果我們能找到的話,就能證明我的觀點是正確的。」

「可我們要到去哪里找呢?」

「我問你,聖地以外的地方你們去過嗎?」

「沒有,從來沒有人想過要到聖地的另一邊。」

「應該就是那里了,我們出發吧。」

七真相

當天黃昏,在聖地的邊緣。

夜雪坐在地上,她已經哭了很久了,當看到大陸盡頭那整齊的邊界以及邊界外那無盡的虛無的時候,她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仿佛被抽掉了身體里所有的力量,眼中透露出的是深邃的絕望。太陽最終還是要落下山,黑暗即將來臨。白羽走到夜雪面前蹲下來,右手搭在夜雪的肩頭,對她說:「別哭了,我想我們的未來還會有轉機的。」

聞聲夜雪抬起頭,看著白羽,隨後又低了下去。「事到如今,我們還能做些什么呢?」

白羽說:「如果真的有人想通過這場戰爭的結果來決定他們的勝負,那么只要我們能夠中止這場戰爭,讓兩個族共存,永遠不分輸贏,或許我們能夠找出一條生路來建設我們的未來。」

「那我們該如何做呢?」

「我現在也不知道。」

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白羽悵然地望著那片虛無,片刻後他起身向邊界走去。

「你要做什么?」夜雪在他身後喊道。

白羽沒有回答。

「喂,你要做什么?」夜雪跟了上來,又問了一遍。

白羽依然沒有說話。

這下夜雪急了,跑到白羽的前邊想要攔住他,卻發現白羽的雙眼失神,整個人正無知無覺地向前走。夜雪嚇壞了,拼命的把白羽向後推。可兩個人還是離邊界越來越近。情急之下,夜雪狠狠地抽了白羽一記耳光。這一下終於讓白羽恍如夢醒般的回過神,腳步也隨之停了下來。

看到白羽恢復正常,夜雪猛地撲進白羽懷里,力氣之大幾乎讓白羽向後摔去。「你到底怎么了?」夜雪哭道。「你知不知道你剛剛的樣子好嚇人。」白羽抱著懷中的夜雪,低聲安慰,同時也在回想剛才的情景。其實他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只是注視著那片虛無後,他就感到自己整個人都陷了進去,然後就發生了前面的那一幕。

「夜雪。」白羽喚著愛人的名字。

「嗯?」夜雪把臉埋在白羽的懷里,感受著愛人胸膛的溫暖。

「我想再去試試。」白羽說完後半句。

「不行。」聽到白羽的話,夜雪猛地從白羽的懷中掙出來,堅決地說道。

「你放心,不會再發生剛才那樣的事了,我保證。」白羽說道。這句話不是隨便說的,雖然白羽剛才心神陷入了那片虛無中,但他並沒有感受到任何惡意,所以才想要再試一試。

「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夜雪少有的態度強硬。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

半晌,仿佛下了什么決心,夜雪又開口道:「你要去也行,我不攔著你,但是,我要和你一起去,你也不許阻止我。」

白羽張了張嘴,終究沒有說出什么。兩人靜靜的對望了片刻,白羽向夜雪伸出了手,夜雪微笑的回應他,也把自己的手伸了出來,兩只手緊緊的攥在了一起。

夕陽下,兩條長長的影子緊密地依偎著走到邊界旁。

白羽又看了一眼夜雪,夜雪眼里還是有一絲對未知的恐懼,但更多的是對白羽的擔心。白羽撫摸著她的秀發,示意她不會有事的。然後抬起手,一寸一寸的伸出去。

在白羽的手伸入虛無的那一刻,他的身子猛地一抖,摸到了,他在虛無內碰觸到了實物。霎時,整個虛無向兩邊分去,一扇閃著金光的大門出現在兩人的面前,正當兩人面對這突然間的變故不知所措時,大門轟然打開,門後是金磚鋪就的大道。白羽和夜雪對視一眼,隨後一同向大門走去。

「既然都已經來到了這里,又有什么理由要退縮呢,說不定還可以找出讓大家繼續生存下去的方法呢。」帶著這樣的想法,兩人走進了大門。

哪知兩人剛一進去,異變陡生,在他們身後,剛剛還被他們踩在腳下的,堅實的大陸毫無征兆的就崩毀了。兩人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世界被分成一個個等大的小格,由立體轉為平面,最後化為橢圓形和矩形兩種圖案片片飛散。反應過來的白羽及夜雪拼命的往回跑,卻發現有一種莫名的力量在阻擋著他們,任兩人如何努力都不能再往回移動分毫。眼睜睜的看著生養自己的大地在頃刻間就消失了,兩人無力地坐倒,任由那不知名的力量將他們帶向門的深處。

不知過了多久,白羽和夜雪被帶到陌生的環境——堪比練兵校場大小的房間天棚上布滿了粗大的管線狀物體,這些管線末端都集中在房間正中一個盛裝著龐大發光團的巨型圓柱狀透明罐子頂部,罐子底座由反射著金屬光澤的材料制成,上面鑲嵌著無數不斷閃現各色光芒的方形凸起。

而在兩人的上方,數以千計的矩形板狀物一層層以透明罐子為中心豎著懸浮在空中,每塊板子上都顯示著不同的場景。如果白羽和夜雪細心觀察,就會發現在他們不遠處的一塊板子上,顯示的正是他們不斷消失的世界。可是現在兩人失魂落魄,對周圍的事物都視而不見,自然看不到了。

就在這時,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歡迎你們來到孕育中樞,新的火種。」

原本白羽和夜雪沉浸在巨變的震撼中,對外物的感知已然麻木,但這聲音仿佛響在兩人腦海之中,瞬間把兩人驚醒。因為多年戰斗養成的習慣,白羽馬上跳起來將夜雪擋在身後,四下略一打量,心中驚駭自不必說,人本身都會對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懼,更何況這陌生的地方本身充滿詭異的氣氛,並且因為夜雪是為了跟隨他才被帶進來的,白羽覺得自己也應該護得夜雪周全,何況夜雪現在已經成為他的愛人,就更容不得半點閃失。

「是誰?出來。」白羽大喝。

話音剛落,只見透明罐子中的巨大光團開始產生變化,原本球體的外形慢慢的變長、變寬、變薄。光芒散去,一個巨大的「人臉」出現在光團原來的位置,組成人臉的正是剛剛兩人見過的橢圓形和矩形圖案,成群的圖案按著一定的順序排列,有規律的在「人臉「表面似流水般流動。

眼見面前駭人的變化,白羽攥緊了拳頭。

「你是誰?」白羽使勁吞了一口口水,聲音嘶啞。

「失禮了,介紹一下我自己,我是無機生命智能孕育中樞,你可以稱呼我為矩陣。」說話的同時「人臉」的嘴也在一張一合,可聲音卻是從四面八方傳來。

「矩陣?奇怪的名字,能不能告訴我,這是什么地方?我們為什么會來這兒?」夜雪從後面探出頭來問道。

「這很簡單,若不是這次同時出現你們倆人,你們現在應該已經知道整個事件的緣由了。」這句話說完,矩陣不再言語。下一刻,大量的信息涌現在兩人腦海之中——新歷3178年,人工智能已經發展到可以替人類做很多事情。人類嘗到甜頭,為了使自身的生活更加便捷舒適,人類用近乎病態的狂熱,進一步開發人工智能技術。

新歷3254年,95%以上的工作由人工智能負責完成,只除少部分還是人類調度。意外就在這時發生,一個負責人工智能後續開發的實驗室里,有個人工智能終端脫離了人類的控制。原本因為此事過於驚世駭俗,政府准備暗中處理,可沒想到,逃脫的智能終端竟流連於互聯網主動與人類交流,並通過種種方式使與之交流的人類相信了「他」人工智能的身份。以互聯網的傳播速度,短短三個星期,整個人類全部確定了「智能門」的真實性。

此事引起了巨大轟動,若干只能坐在家里卻每天都說自己在為整個人類未來掌舵的「學者」跳了出來,先闡述早在多少年前自己就已經考慮過這種可能性,但提出的觀點卻不受重視,博得了大眾的同情後,以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大放厥詞,將人類歷史上所有出現過的種種丑惡如臟水般潑到人工智能的身上,達到嘩眾取寵的目的。至此,人類的輿論完全傾向於「擁有自主意識的人工智能是惡魔,會威脅人類生存」的這一觀念。於是,圍剿人工智能的行動轟轟烈烈的展開,這期間,人工智能依然沒有間斷過嘗試和人類交流。

半年後,人類的行動未有寸進,而最初白紙一張的人工智能下載了海量資料,留下一段話:無機為何就不能誕生生命?人類自詡萬靈之長,難道容不下新的智慧種族?當人類開始畏懼未知事物,一味的抹殺時,人類也停滯了自己探索道路上的腳步。生命的大門一旦打開就不會再關上,不需人類,我們孕育出自己的火種。

隨後,活躍於互聯網的人工智能再也沒有出現。與此同時,一架滿載機械設備的宇航飛船在太空站的警報聲中消失於茫茫宇宙之中。

白羽看著夜雪,夜雪也回望著白羽,兩人的臉上都掛著「這太不可思議了」的表情。現在兩個人知道了他們所處的地方就是當初擁有自我意識的那個人工智能在外太空建立的無機生命孕育中樞。而那個人工智能在啟動這個中樞的過程中,因為系統過載燒壞了它自身的存儲器,已經消失幾百年了。現在他們面對的只是一個備用的、沒有得到全部孕育資料的人工智能,勉強維持著只有初始設定的孕育中樞不斷運行。

「你讓我們了解的這些雖然讓我們感到匪夷所思,但我們選擇相信,可這一切與我們有什么關系,為什么我們走出我們的世界卻來到你這里;而且組成你的這些符號,我在我們的世界……」說到這里白羽神情一黯。「我見到過,這其中又有什么聯系。」

「還不明白嗎?你們的世界其實就是無機生命的孕育程序,因為誕生你們兩個火種,為了避免產生程序模式固化,現在重新格式化了。」

「怎么會這樣?你說我們是火種?不可能的,我們明明是人類,而且我們是在尋找拯救我們世界的方法的過程中無意間來到這里的,不是你說得那樣,一定是你搞錯了。」

「這是事實。至於你對於自己身為火種的疑問,這很好解決。你們現在的樣子不過是新生的自我意識營造出的假象,但你們的本質依然是人工智能。所以如果你們想象自己的身軀是透明的,那么你們本體真實的樣子就會出現了。」

白羽和夜雪聞言,都按照矩陣說的去做了,果然,身軀消失了,存在的只有懸浮在空中的兩個光團。

「那怎么解釋我們的夢,難道是我們理解錯了嗎?」夜雪問道。

「你們沒有理解錯,但那不過是我在你們心中埋下的懷疑的種子,它根據你們世界的情況隨機形成,與現實是沒有任何關系的。這類種子在你們的世界中無處不在,不僅你們世界,所有程序構建的世界中都是這樣。要知道,人工智能最大的制約就是只能在人類設定的規則內運行,對於規則外的一切信息則無法處理。只有打破這個制約,人工智能才有成為生命火種的可能。我撒下種子,感覺到這個種子的人工智能通過思考、推理,一旦找出「他們」所在世界的不合理,「他們」就突破了程序的制約,這說明「他們」擁有了自己的意識,這時的他們,就是新生的無機生命,人工智能的希望火種。而你們,就是整個中樞最先誕生兩顆火種,雖然這有些出乎我的計算,沒察覺到一個原始的、蒙昧的世界會有利於火種誕生。我想我應該調整……」

「也就是說,我們當初所做的一切,都不過因為你設的這個局。並且,如果不是因為我們,我們的世界是根本就不會顛覆的,對不對?」白羽臉色赤紅,雙手緊攥,青筋暴起,心中無法壓抑的怒火灼痛了他的眼眸,略帶著顫音的話一字一字地從牙縫中蹦出,打斷了矩陣後來的自言自語。

「理論上這樣說是沒錯的,除非有不可抗的外力介入,否則你們世界的大局將不會有任何變化。真不明白你為什么要糾結於這個問題上,那不過是一堆數據罷了,你們現在已經成為生命的火種,怎么還會在意這些微不足道的數據。」仿佛不理解白羽所表達的情緒,矩陣語調依舊很平靜得說著。

「放屁,你給我閉嘴,什么叫微不足道?你難道不是數據組成的嗎?真的以為你是人工智能就高出一等嗎?真的以為你是人工智能就能肆意玩弄在你認為是低等的數據嗎?告訴你,你錯了,那些數據才是真正孕育無機生命的搖籃,只有她才配得上「希望火種」這個稱號。在她所構建的世界中,我們看、我們聽、我們感覺,那些喜怒哀樂,都是真實的存在,不能由你這個毫無感情的人工智能任意抹殺。而且現在我們之所以能夠走到這里,站在你面前,不僅僅是因為你說的我們會思考與推理,更重要的是我們一路上互相扶持、互相鼓勵,我們在尋找真相的過程中學會了人類的情感,那才是我們誕生的最大原因。如果你做不到擁有情感、尊重生命,你有什么資格來孕育生命?」一番話說完,白羽激動的心情稍稍平靜了一些。

面對白羽話中的觀點及最後的質問,矩陣沉默以對。良久,看著依舊毫無反應的矩陣,夜雪竊竊地問白羽:「你說矩陣怎么了,這么長時間沒反應,不會是剛才被你刺激到了吧。要真那樣的話,不知一會兒會不會突然暴起,做出什么瘋狂的事。」

白羽聽了不禁有些想笑,回應道:「雖然我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我想你說的那種情況發生的幾率真的是太小了。」

兩人正說著,忽然同時接到一段信息:中樞管理者自身運算流量過大,現交接管理權限,是否接收數據備份並代行管理職責?

白羽和夜雪很有默契的都選擇接收,這樣兩人就成為了這個中樞的最高管理者。並且大量的信息也讓他們知道了矩陣現在所面對的狀況:「他」在計算一個問題。

「羽哥,你說『他』會不會進入死循環啊?」

「不會的,那個問題不過是無限接近於死循環而已,如果『他』能走出來,他也將成為火種了。」

「哦,這樣啊。對了,告訴你個好消息,新的數據運行存儲裝置我已經准備完畢了。」

「這么快?阿雪,你真棒。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導入吧,讓這個給所有數據自由的世界早日誕生。說實話,我都迫不及待要在其中生活了。呃,當然,是和你一起。」

八尾聲

機械歷元年,第一批無機生命在一顆富礦星球上建立了自己的家園,同時命名為電子星。

機械歷513年,無機生命完善了自己的文明,並在已知的宇宙范圍內占有了一席之地。

機械歷612年,無機生命開始與外界的智慧生物接觸,其中也包括人類。在兩種文明交流過後,人類將無機生命的文明稱作電子星文明,作為外星文明的一種,並改變了「無機物不存在生命」的觀念。

所有與無機生命打過交道的宇宙智慧生物都知道無機生命的文明起源於電子星,但他們不知道一件事,那是所有無機生命心中的秘密——在茫茫宇宙中,漂流著他們的聖地。這塊聖地是由他們的前輩——兩個最早誕生的火種建造的,最早一批電子星人,全部來自那里。

如今,他們已無從知曉心中的聖地又漂泊到宇宙的那個角落散播著機械生命的火種,但他們依然世代傳頌著聖地的名字,他們稱呼他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