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界(1 / 2)

災變求生 超級慢手 14473 字 2023-03-14

前言

白羽從沒有想過,追尋一個夢的答案,會顛覆他現在生活的世界。

一噩夢

「沖啊——」,一聲大吼,白羽縱馬當先,殺向百川人的陣營。在他身後,無數高依柯爾族的戰士穿著染有斑斑血跡的皮甲,揮舞著手中帶著血污與寒芒的戰刀緊緊追隨著白羽的步伐。「勇士們,這是我們與百川族之間的最後一戰了,勝利就在眼前,我們馬上就會擁有在這片大陸繼續生存下去的權利。」白羽在戰場上大吼,鼓舞著族人的士氣。「族人多年的夙願就要在我們手中實現。戰吧!勇士們,去迎接我們嶄新的未來!」白羽用力擊打著胸膛,體內,是他狂熱的鮮血在沸騰!

日落時分,最後一個百川人倒在了白羽的腳下。白羽狠狠地抹了一把濺滿鮮血,略顯猙獰的臉,露出狂喜的表情,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翹。隨後白羽高高舉起手中的戰刀,仰天長嘯。胯下的戰馬仿佛也感受到他的情緒,人立而起。見到這一幕,所有在戰場上活下來的高依柯爾人都情不自禁的大聲歡呼。可還沒等白羽的嘯聲結束,戰馬的前蹄重新著地,異變陡起。僅僅是一瞬間,剛剛結束的戰場就變成了一座煉獄——大地不斷的顫抖,卻無法阻止自己被撕裂,岩漿順著裂縫從地下噴涌而出;天空被染的血紅,不斷有巨大的石塊帶著烈火從天而降,火雨覆蓋了整片大陸。

白羽傻傻的望著眼前突如其來的變故,他被這駭人的場景驚呆了。就在這時,他所處位置的大地也嘶吼著崩裂了。慌亂中的白羽來不及多想,憑借著多年征戰沙場鍛煉出來的保護本能,雙腿一用力,翻身從馬背上滾下,摔落到一邊的地上,而戰馬卻凄鳴著墜入大地剛被撕開的裂縫中。可不等他慶幸自己逃過一劫,一塊巨石已迎面砸了下來……

「啊!」白羽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後背已被冷汗濕透。起身後的白羽第一時間向四下張望,隨後摸了摸身下的床,最後又環視了一遍周圍,緊綳的身體才漸漸放松。保持這樣的坐姿,直到急促的呼吸變得平緩,但不時閃現著驚懼的目光還是暴露出他未曾從夢中那慘烈的,令人窒息的一幕幕場景中走出。

「又是這該死的噩夢,這還有完沒完了?」白羽攥緊拳頭用力砸向柔軟床面,恨聲抱怨道,隨即嘆了一口氣,用力揉了揉太陽穴。自從他做了這個怪夢,他就對目前的生活感到了不適。開始他並沒有在意,認為是自己壓力太大了,可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以至於他懷疑起自己現有的生活方式是否真的正常。

天亮了,白羽麻利的起了身。打了一桶水,先是把整個頭浸到桶里搓洗,然後一把撈起桶,將滿滿一桶冷水叫在自己身上,用手巾擦干後,現在的他看起來精神多了。用這種方式讓自己清醒之後,白羽收拾利索,披上戰甲,步入校場。校場上,其麾下的二百輕騎已列隊完畢。這支騎兵是高依柯爾族的精銳,即便現在是訓練,他們的身上依然帶著只有在戰場上才會出現的肅殺之氣。隨著白羽一聲令下,騎兵們整齊劃一的動作,訓練開始了。時間過得很快,眼見快到正午,白羽便解散了隊伍,放他們去午休。正當他也想回屋休息一下的時候,高依柯爾族長老的一名近侍叫住了他。

「白羽統領,長老請你現在馬上趕到聖殿,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白羽快步趕往聖殿,但在走到聖殿的台階前的時候,一種陌生的氛圍從聖殿的方向撲面而來,令他不自覺地停下腳步,並凝望著聖殿,往日崇敬的心情盪然無存,余下的只有令人詭異的感覺,不過這種感覺轉瞬即逝,下一刻他便起步邁上了台階。

聖殿里,坐滿了等待著長老宣布消息的高依柯爾族統領。白羽環視一下整個聖殿,心中微微感到詫異:怎么連駐邊的三個統領都回來了?平日里,長老的指示不都是由通訊兵代傳給他們嗎,這次他們卻親自出席,看來族里要有大動作。

正思考間,長老來了。

手持權杖的長老緩步走上祭壇,用他已略顯沙啞的聲音說道:「距上次與百川人決戰已有三年了,這三年來,我族休養生息,無時無刻不在壯大自己的力量,希望有一天可以將百川族殲滅,為我們的祖先雪恥。」說到這,長老的眼睛迸射出兩道逼人的精光,並且用近似瘋狂的聲音喊道:「現在,我告訴大家,這一天就要來臨了!」

長老走到巨大的沙盤前,指著一塊高絕之地緩慢而低沉地說道:「藏青山是塊戰略要地,易守難攻,這已是大家所熟知的,而百川人更是清楚它的價值,派了大量人手駐守在山上。想當年,我族多少次乘勝追擊,攻勢都被阻在藏青山,我們的版圖也只能擴張到藏青山的山腳下。」長老說著,微微揚起頭,目光迷離,仿佛遙想到當年先祖們的那份不甘。「就因為有藏青山作屏障,百川人才能苟活至今。但是,如今已經不同了,我們已經有足夠的兵力強攻藏青山,只要拿下藏青山,勝利就等於在我們的手中。」說完這句話,長老環視一下在座的每一個人,然後又繼續說道:「現在我就來說說這場仗我們要怎么打。這一次我們准備從三面包圍藏青山,我的打算是讓正面的隊伍派出十分之一的兵力負責佯攻來牽扯藏青山守軍的注意,而部署在兩翼的戰士要盡最快的速度深入敵腹,趁其不備給與他們重創。一擊中的自然最好,但若一擊不中,又或百川人提早發覺了我們的意圖的話,正面的隊伍就變佯攻為實攻,而兩翼的隊伍則開展陣地戰,記住,對於藏青山,我們遠不如百川人熟悉,所以千萬不要與他們野戰。只要我們步步為營,最終就會把他們一一吃掉。」

作戰計劃聽起來已經布置完畢,這是白羽站了起來,先是以手撫胸向長老致敬,隨後他問道:「長老,你的計劃堪稱完美,但是為什么這次幾乎族里所有的戰士都上了前線,唯獨我手下的騎兵沒有被分配到任務。」同時白羽心中也在想到:的確,攻山的時候騎兵是派不上太大用場,不過總不會像現在這樣完全沒有任務啊。正疑惑間,長老看向白羽,似是早知他有此疑問,對其說道:「少安毋躁,白羽,這次你和你的騎兵的任務比較特殊,所以我把它放到最後說。大家都看出來了,這次我族是做毫無保留的傾力一擊,為了使我們更順利的拿下藏青山,我決定由白羽帶領他的二百輕騎繞過克里西戈壁,來切斷百川人對藏青山的補給。」此言一出,頓時使得在座的統領驚訝不已。克里西氣候惡劣,是一片極難穿越的戈壁,而且穿越戈壁以後,就會與本族失去聯系,成為一支完全孤立的部隊。不僅糧草要從百川人那里搶奪,而且一旦被發現行蹤,隨時都有可能被圍殺,所以即便是百川人不在那里設防,這些年來我族也未曾派部隊穿越克里西戈壁。如今決戰在即,反而要派精銳進入死地,當然會引起統領們的爭議。長老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然後他說道:「我明白這是一步險棋,若在平時,我是萬萬不會走的,但這一次我們傾全族之力攻打藏青山,百川人必定也會把他們全部的兵力派到藏青山進行防御,只要我們能給百川人足夠的壓力,讓他們無暇顧及後方,那么他們的補給線被白羽的騎兵切斷也不是不可能。」

聖殿里變得非常安靜,沒有人發表意見。

最後,白羽打破了沉默:「長老的這個計劃確實值得一試,為了實現我族多年的夙願,白羽願帶兵出擊。」

長老點點頭,「既然如此,明天我族的勇士就開始向藏青山推進,准備決戰。願祖先保佑高依柯爾。」說完,他就向聖殿中最高的石案叩拜下去,而聖殿里的每一個人也都和他作出同樣的動作。石案上,擺放著一張被供奉著的羊皮卷,這張有些殘破,邊角起卷的羊皮卷被看作是高依柯爾族的聖物,上面用血記載著百川人對高依柯爾祖先的種種迫害。為了雪恥,高依柯爾的後人都在為讓百川族從這塊土地上徹底消失而不懈的戰斗。

長老站起身,轉向殿中所有的統領高呼道:「勇敢的孩子們,去戰斗吧!讓百川人見識我們的厲害!」

「哈!」響應的聲音在聖殿中回盪。

二夢醒

是夜,安排完行軍事務的白羽躺在自己的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這還是他第一次在戰前失眠,也許是因為害怕再次夢到那地獄般的場景,又或者是有什么別的事情在牽扯著他。思緒在漫無目的的游盪,冥冥中好像抓住了什么,於是開始向某個方向順延下去……

當白羽回過神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站到了一面鏡子前,鏡子里面映出了他無比熟悉的身形,但鏡中的他明顯不僅僅是一個鏡像那么簡單,因為那個他所露出的高傲表情竟讓白羽都不敢直視,看著白羽閃躲的眼神,鏡像淡淡的開口對白羽說:「你來這做什么?」

「我不知道。」白羽回答,竟沒有對鏡像能夠說話而感到驚訝,他的眼神中只有迷茫,表情中還夾雜著一絲不安。「我甚至不清楚我是如何來到這里的。還有,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是誰?為什么在這?」

「這是你心底的最深處。我是你的疑惑、你的不解、你所有想逃避的、像遺忘的回憶的結合體。你的到來使我感到奇怪,是什么令你有勇氣來面對我。」

這時的白羽已經有些慌亂。「不,我沒有,我才不想來這里。」

「既然來了,何必還要找借口。若不是你自己想要來,你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里。現在,就讓我打開塵封的大門,幫你找回遺忘的記憶。」

在白羽面前出現一個漩渦,它逐漸的變大,逐漸將白羽吸入它的中心……

白羽睜開眼,看到周圍都是他不感陌生的景物。忽然,他聽到有人在附近說話,聲音聽起來還有些耳熟,於是他一邊仔細聽談話的內容,一邊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移動。

「師傅,我感覺我們的生活有點不正常。」

「哦?你怎么會有這種想法,哪里不正常了?」

「說不上來,但總覺得怪怪的,好像我們的生活除了戰爭以外應該還有一些別的什么。」

「原來你是奇怪這個,來,讓師傅告訴你給你這種感覺的原因。其實很簡單,我們生活在戰爭年代,並且每一個族人都身負血海深仇,所以我們這樣生活一是求生存,二來我們要復仇。明白了嗎,這樣的生活方式是由環境造成的,並沒有什么不正常。」

「可是……」

「呵呵,孩子,不要再胡思亂想了,這會讓你在練習的時候分神的。好了,讓我們現在去練習刀法,使你忘掉這些古怪的念頭。」

終於,白羽走到了一個可以看到剛才談話的人的位置,但現在只剩一高一矮的兩個背影在視線里。這情景讓白羽有種很似曾相識的感覺,仿佛在什么地方見過相同的場景,聽過相同的對話。這使他很迷惑,可還沒等他想清楚,眼前的場景就變了——這次是一間昏暗的屋子。在眼睛適應黑暗之後,白羽發現屋子里並不只有他一個人。還有一個人坐在桌子前,不過白羽看不清他的臉。正當白羽想要靠近那人的時候,那人忽的站起來,走到窗邊,對著外面喊著什么。雖然在同一間屋里,但白羽還無法將那人喊的話聽得真切,不過看到那個人歇斯底里的樣子,白羽心中卻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眼前的情形令他感到無比的熟悉,比之剛才還要強烈數倍,甚至引起了他體內的某種沖動。正當白羽不知所措的時候,門開了,一個手持權杖身披長袍的人走了進來。「啊,長老?!」白羽失聲驚呼,但另外兩人卻仿佛未聽到一般。白羽又向前邁了兩步,這才看清,原來進來的人只是和長老很像,他比長老要年輕,但他和長老穿的服飾相同,這才導致白羽看錯。不過這個認識誰呢?白羽皺了皺眉頭。

被囚禁的人在看清來者的那一刻就安靜下來,用一種非常復雜的目光看著來者,等到來者走到他的面前,他用冰冷的語氣對來者說:「你來了。」

來者道:「是的,來看看你。」

「看什么,來看被你欺騙的我的慘狀嗎?」

「不,」來者回答,「我來這里就是要向你說明我並不曾欺騙過你。」

「不曾欺騙?那么你告訴我,當年是誰對我說我與眾不同,注定要走一條不尋常的路。」

「是我。」

「那么又是誰在我對現狀提出懷疑的時候,告訴大家我瘋了,讓大家不要相信我的話,並下令將我關起來。」

「也是我。」

「這樣還不算是欺騙嗎?」

「你聽我解釋,我這樣做實有理由的。我是為你好。」

「笑話,這樣也叫為我好,我倒真想聽聽你的理由,又或,只是借口。」雖然被囚禁的人嘴里說要聽一聽,但從他的語氣和表情上,誰都知道他對將要聽到的話充滿不屑。

「那好,你聽清楚,其實不是只有你對我們的生活產生懷疑,我也有過,可我卻從未對任何人提起。」來者很鄭重的說道。

「你也有過?那你為什么不說?」被囚禁的人終於有些認真的對待這場談話了。

「因為我考慮的遠比你想得多,我們也許可以敏銳的察覺到周遭的不適,甚至找出在我們看來非常不合理的地方,可那之後我們還能做些什么呢?到處去宣揚我們的看法嗎,我們拿什么去說服別人,連我們自己都還不清楚造成這一切的原因,難道告訴他們這只是我們的感覺嗎?沒有證據,大多數人還是會堅持他們的生活是正常的。」

「可畢竟還是會有人認同我們,加入我們。」

「問題就出在這里,」來者的情緒有些激動了,「認同我們的人會動搖他們原有的信仰,就會與其他族人產生分歧。你知道,思想上的不統一必然會導致高依柯爾的分裂,那些懷疑現狀的人將不會再參加戰斗,這樣的話高依柯爾的實力就會被削弱,而虎視眈眈的百川人則會趁機大舉進攻,殲滅我族。現在你明白了吧,在知曉真相之前,你的行為無疑會為給族人帶來毀滅性的災難。這就是我阻止你的理由。」

那個被囚禁的人沉默了,好像在細細琢磨著來者的話。

「所以說,除非我們有能力了解真相,否則我們萬萬不能向族人傳播我們的看法,並且還要繼續這場我們已經厭倦了的戰爭,直到一方死光。」

「那我現在還能做什么?」被囚禁的人問道。

「我還是那句話,孩子,也許有一天你可以走出一條不同的路,並帶給這塊大陸一個嶄新的未來。但現在真的不是時候,我們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來者嘆了口氣。

「可無盡的等待會令我瘋掉,誰能指望著一個看不見的目標活下去。」

「這些年來我承受的壓力比你想象的還要多,但我現在仍然站在這里。不過我真的有些累了,或許是該我解脫的時候了。如果你確實無法忍受這樣的折磨,我將犧牲我的思想來把你的這段記憶塵封在你內心的最深處,如此一來你就可以和外面的族人過同樣的生活,直到將來的某一天,你也許會被一些事物所觸動,記起現在的一切。但願那時你能夠有機會揭開真相。」

「如果那一天不會來呢?」

「那你我就和其他族人一樣,在戰場廝殺,或凱旋而歸,或戰死沙場。」

「……」

「怎么樣,想好了嗎?這是一場押上未來的賭,你是要拼一次,還是繼續縮在這屋里,逃避現實,忍受歲月無情的煎熬?」

良久,被囚禁的人抬起頭,目光中滿是堅定地說:「我想好了,長老,我決定賭一把。」

「好吧,白羽,那我現在就開始封印了。」

屋里只剩下低聲地吟誦,可是白羽的內心卻因為他們的最後兩句話而極度的不平靜。「長老?!白羽?!」白羽喃喃道:「那個人是我?怎么會?」

這時,吟誦已經接近尾聲,而過去的一幕幕卻在白羽的腦海中越發清晰,無數的碎片連成影像。白羽全都想起來了,這曾發生在身上的一切——在他的思想被塵封之後,他就和其他族人一樣上戰場殺敵;他以他的武勇贏得了族人的尊敬,成為族里最強悍的戰士之一,進而當上了騎兵的統領,也許他的一生都會如此,但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來了,他得到了重生,他要去面對現實,做他該做的事。周遭的場景又開始扭曲,形成漩渦,再次將白羽吸向它的中心。在他進入漩渦的那一刻,他聽到長老的聲音:「希望你醒來的時候不會太晚,我還想在有生之年看一眼我們的未來。」

白羽回到鏡子前,鏡中的人看著他,然後問白羽:「你已拾回所有了嗎?」

「是的,」白羽回答,「一切都已被尋回。」

「那我的使命已完成,是我離開的時候了。」說完這句話,鏡子就在白羽的面前破裂,碎成一片片,直到最後的痕跡也消失。

「我該回去了,」白羽對自己說,「注定我要走不同的路。」

翌日,陽光灑在白羽的臉上,他用前所未有的熱情迎接這一天的到來。現在的他背負著艱巨的使命,所以必須要用比以往更多的精力度過每一天。不過還有一件事讓他很擔心,那就是在戰斗中,意外隨時都有可能發生,這一點是他無法避免的,他也只能祈禱三尺黃土加身之前能夠洞悉真相,給這塊大陸帶來嶄新的未來。

練兵場上,騎兵已經整裝待發,目光中滿是對生命的漠視和對戰爭的狂熱。被封印後的他也曾是這樣,現在想起來白羽還真是後怕,如果他一早死掉,那就永遠都沒有機會去完成這項使命了。正思索間,他的副手騰格向他走來,走到近前看了看白羽的臉,騰格對他說:「說不上為什么,今天覺得你和往常不太一樣了。」白羽一凜,心說自己兄弟的觀察力還真是敏銳,不過他很快就笑著回答:「有嗎?可能要決戰了,狀態自然就不同了吧。」作為白羽的副手兼戰友的騰格,自白羽成為騎兵的領隊以來一直跟他出生入死,可謂生死之交,無話不說,但這一瞬間,白羽感到悲哀——他和自己最親密的兄弟之間都有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世間再也不會有比這更讓人心痛的事了。可這些年戰場上的歷練讓他變得堅強,變得理智,他明白他已無力去顧及這份感受,為了完成使命,有些事是必須要割舍的。

正午時分,長老來到了練兵場,為隊伍進行出征前的祝福。當長老來到白羽面前,白羽單膝跪地,長老將權杖搭在他的左肩,然後吟誦祝詞,最後,他俯下身對白羽說:「未知的真相就靠你了。」白羽驚訝的抬起頭,看到長老眼中還殘存著的那點令他熟悉的目光,於是白羽重重的點下頭,大聲說道:「是,一定不負長老重望。」

三邂逅

三日後,白羽的騎兵在戈壁中前行。

當晚扎營時,騰格說道:「至多再有兩天,我們就可以穿越這片戈壁,繞到藏青山後方。現在前線的戰事大概已經十分吃緊,我想百川人應該沒有多余的兵力來守備他們的補給線,而且他們也不會想到這里會出現我族的隊伍。如果我們能一舉成功,可是給前線的族人幫了大忙。」白羽很隨意的應付著他,其實現在白羽並不希望戰爭結束,不,應該說他不希望滅掉百川族,因為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場戰爭不會有真正的贏家。可是,即使手握更高的權利,如果忤逆族人,也會被族里視為叛族而處死。白羽並不怕死,但他不能死在這兒,所以即使心中多么不願,也還是要親自帶領隊伍去打仗。現在白羽已經能夠體會長老當年無奈與矛盾的心情了。騰格看出了白羽的心不在焉,於是沒有再說什么,到一邊指揮騎兵扎營去了。

半夜,探馬傳回一個驚人的消息——前方三十里處發現了百川人的蹤跡。這消息令白羽大吃一驚:敵人怎么會出現在距我軍營地這么近的地方。難道行蹤被發現了?正思索間,騰格走進了營房。

「沒想到這么快就與百川人接觸了。」騰格說。眼中已經露出了對戰爭強烈的渴望。

白羽當然清楚自己的副手在想什么,但白羽並不想開戰,能繞開對方是他認為最理想的結果。於是白羽開口說道:「是啊,的確是出乎我的意料,如果不是來圍剿我們的部隊,可能就是百川人設在這里的崗哨。無論是哪種,如果我們硬碰都會有很大損失,所以我們應該繞路而行,把他們甩開。」

「應該都不是,據探子所報,那里目前的人數很少,這就排除了圍剿我們的可能;再來就是那里軍事設施也還都不很完備,最重要的一點,探子說他並沒有發現百川族的祭祀。你我都知道,百川族祭祀的法術很強大,所以百川人防守的地方一般都會有祭祀坐鎮。而現在沒發現祭祀就說明百川人原來並沒有在那里建立哨崗,根據這些情況來看,那里更像是百川人新建的供給站。」騰格條理分明的剖析著當前的形勢,想必他是早就有所准備,對這場戰斗是勢在必得。

「下一步你決定怎么辦?」白羽明白此戰已是不可避免了。

「如果那真的是新建的供給站,說明藏青山現在的戰斗一定異常激烈,所以我們更要抓緊行動,助前線一臂之力。我建議今晚就讓我們的騎兵准備一下,明日凌晨就把前面的小站端掉。」騰格說。

若在以前,白羽一定會立刻對他的想法表示贊同,但如今他卻不再習慣這樣的殺戮,可是他又沒有充分的理由來否決騰格的提議,所以最後還是同意了騰格做法:「很好,就照你說得去辦吧!」

聽完這句話,騰格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即去執行命令,而是看著白羽,說道:「你沒事吧,我總覺得你不太對勁兒,有什么事你一定要說出來,要知道我們是兄弟,我會盡全力幫你的。」

白羽心中一熱,但他很快就冷靜下來,說:「你的心意我明白,不過我確實沒什么事,可能是行軍勞累,過幾天就好了。」看著騰格依然將信將疑,白羽打趣道:「怎么,還信不過我?快下去安排吧,大事為重。」聽到白羽都這樣說了,騰格才跑出營房去准備。

憑借著夜色的掩護,白羽的騎兵很順利的在黎明前趕到了距百川小站兩里外的地方。在確信這不是個圈套後,白羽帶領騎兵沖殺上去。百川人根本沒想到高依柯爾族的軍隊會出現在這里,倉促間還沒做出有效的反擊就紛紛倒在了騎兵的馬刀之下。戰斗幾乎瞬間就結束了,只剩下幾個百川人保護著一個使槍的黑衣騎士還在頑抗,妄圖突圍出去。可他們終非訓練有素的騎兵的對手,三四個回合即被斬落馬下,最後只有黑衣騎士憑借手中的槍在抵抗。不過他的槍法很精妙,半晌過去,圍攻他的騎兵竟沒有一個能進他五步以內。在一旁觀戰的白羽忽然有種想和他較量一下的想法,要知道這種想法在平時是絕對不應該有的,雖然黑衣騎士現在可以自保,但也不可能在重重包圍下沖出去,時間一久,必然力竭而亡,作為主將的白羽根本沒必要以身犯險,使已經確定的戰局橫生變數,更不用說是在白羽一心要在戰場上活下來的這段時間,愈加顯得白羽此時想法的不智。但白羽就是無法抑制心中越來越強烈的念頭,猛地縱馬上前,喝道:「都退下,讓我來。」話音甫落,白羽與黑騎間的距離已不過三十步,圍在黑騎周圍的騎兵聞聲閃到一邊,靜觀白羽與黑騎之間的較量。下一刻,距離縮為十步,白羽的刀蓄勢待發,而對方憑借兵器上的優勢,槍尖已向他點來,白羽側身閃過,在兩騎交錯的瞬間,扭身揮刀,那黑騎一槍落空,立即收槍攔住白羽刀勢的去路,如此一來白羽這一刀自然也是無功而返。一個回合結束,雙方都沒有占到上風。白羽在調轉馬頭之後搶先發起第二輪進攻,就這樣你來我往幾個回合之後,白羽發現這名黑騎的槍法角度雖然刁鑽,但是力道不足,無法將槍勢完全釋放出來。於是在黑衣騎士的槍再一次刺向他的時候,他並沒有躲閃,而是強行將黑衣騎士的槍尖磕偏,隨後刀鋒順著黑衣騎士的槍身一路滑下。黑衣騎士顯然沒有料到白羽會這樣做,大驚之下撒手棄槍。白羽見黑衣騎士兵器已離手,也無心取其性命,就順勢用刀背將其擊落馬下。黑衣騎士重重的摔在地上,頭上戴的百川面具由於慣性甩了出去,濃密的長發如瀑布般傾瀉下來。她竟是個女孩!更令白羽驚訝的是她在回望的時候,那眼神令白羽感到無比親切。於是白羽下意識地說道:「先把她帶回營地關起來。」良久都沒有人動,待白羽察覺有異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經集中在他身上了,這時白羽才想起,自戰爭開始以來,從來就沒有關押敵人的先例,每一個族人都欲先殺百川人而後快,而所有的百川人也都不曾求饒,哪怕只剩一根手指能動,也會繼續戰斗,直至死亡。反觀高依柯爾族的戰士也是如此。是以黑騎落馬後並沒有再掙扎已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而他的一句話更是在軍中引起不小的震動。環視一周後,白羽明白他必須要說些什么來解釋自己的行為了。於是他清清嗓子,大聲說道:「我知道大家對我抓百川人做俘虜的行為有些不解,但我這么做是由原因的,因為這一次戰斗干系重大,而我們所處的環境又使得我們必須萬分小心,所以我需要從百川人的口中打探出有用的情報,以此來決定我們今後的部署。」聽完白羽的這番話,絕大部分人的臉上露出了然的表情,但騰格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現在是最好的機會,」白羽心想,「如果再有人向我提出質疑的話,場面恐怕就無法控制了。」於是白羽立刻下令,讓手下將俘虜押回營地。

接下來的一整天,白羽以整修軍備為由,讓全軍原地待命。為此,騰格跑來質問他為什么這樣做。對於這件事,白羽是這樣回答的:「趕了這些天,加上今日凌晨一戰,族人都累了,休息一天有什么不可。」

「可我們沒有那么多時間休息,前線正處於緊要關頭,我們豈能為了休息而延誤戰機。」騰格有些氣急敗壞了。

「這不叫延誤戰機,休息是必需的。」白羽繼續不緊不慢的說,「我們不能將疲勞的戰士送上戰場,每損失一個戰士我們的力量就削弱一分,危險就增加一分,沒人能援助我們,所以一定要小心謹慎,爭取讓每個戰士上戰場的時候都是最佳狀態。」

騰格盯著白羽,很嚴肅地對我白羽說道:「你真的變了,不過看在以往你做出的決定都是正確的情面上,我還是選擇聽從你的指示,但願這次你沒錯。」

打發走騰格,白羽決定去看看那個百川族的女孩。

來到關押百川女孩的營房前,門口負責看守的兩個人連忙向白羽敬禮。白羽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離開——他可不想在說話的時候有人旁聽,然後他大步走進營房。剛一進到里面就看見那女孩蹲坐在營房中央,低著頭,若有所思,仿佛沒有察覺白羽的到來。白羽不以為意,徑直走向她,直到在距她三步遠的地方才坐了下來,隨後白羽對著女孩說道:「我叫白羽,是這支隊伍的統領。現在有些問題想要問你,希望你能如實回答我。首先,你是誰?叫什么?」得到的回答只是長時間的沉默,這在白羽的意料之中,絲毫不影響他接下來要詢問的其它問題,諸如百川目前在藏青山的兵力是多少,是如何部署的等。在這段過程中,百川女孩依舊如石像般的蹲坐著,不曾動過一下。終於,在一系列的試探之後,白羽決定進入正題——確定這個女孩是否是他的同伴才是白羽今天來到這里的主要目的。雖然他害怕結果不是自己所感覺的那樣,但白羽不想錯過,畢竟這是一個機會。於是白羽用很輕的,剛好女孩能聽見的聲音問道:「你曾反復做過同一個噩夢嗎?」很明顯的,女孩的身體顫抖了一下,隨後,她用很慢的速度抬起頭,第一次很正式的看著白羽的臉,目光中有著驚詫和疑惑。看來她還不確定是否要對這個問題做出回答,屋里頓時靜了下來,女孩在猶豫,白羽在等待。良久,女孩開口問道:「你怎么會知道?」白羽的心在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刻興奮得都快要蹦出來了,他沒有回答女孩的提出的疑問,而是有些激動的繼續問道:「夢中有火雨和崩裂的大地嗎?」

「沒有。」女孩冷冰冰的說道。臉上的表情讓人看不出她的情緒。

上一刻仿佛還在山巔的白羽立刻跌入了谷底,但他不死心,又追問一句:「那你的夢是什么樣子的?」聽到白羽這樣問,女孩愣了一下,然後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一樣,全身縮成一團,並且語無倫次地說著:「可怕……夢……不要想……」白羽驚訝站起來,看著眼前突發的狀況,考慮著該如何是好。很明顯眼前這個女孩是被自己的夢境嚇壞了,現在的她需要別人的安慰,讓她的心情得以平復。可是白羽從來就沒有安慰過別人,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說什么好,最後白羽走上前,用雙臂將女孩擁入懷里,希望借此使女孩平靜下來。他記得小時候自己哭的時候,母親就會像這樣把他抱在懷里,在感受到母親懷中溫暖的氣息所帶來的安全感後,他就會覺的這世間再也沒有可怕的事物。所以情急之下,白羽使用了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方法。懷中的女孩漸漸安靜下來,正當白羽還在暗自慶幸這個方法管用的時候,女孩卻猛地將他一把推開,白羽本能的去拔腰間的刀,但見女孩沒有什么進一步的動作,他的手又放開了緊握的刀柄。

「你干什么?」白羽有些惱火,自己的好心換來的竟是如此粗魯的回報。「我剛剛不過是想安慰你。」

「誰要你安慰,你又為什么要安慰我?」女孩毫不示弱的回瞪著白羽。

「我……」剛才的一系列舉動完全是下意識的,現在白羽還真說不出剛剛那樣做的理由。

看到白羽有些猶豫,女孩繼續咄咄逼人的說:「怎么樣,心虛了吧,被我說中啞口無言了吧。」

白羽一看這架勢,氣勢頓時矮了半截,也不怪人家懷疑,前一刻還是死敵,下一刻就無故示好,要是換作自己也會感覺對方時有所圖謀的。白羽苦笑一下,事到如今也只好實話實說。「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還是希望你能相信我,我剛才確實沒有什么企圖,之所以會有那樣的舉動是因為從見到你的那一刻開始,你給我一種親切的感覺,導致我下意識地那樣做。」

「親切?還下意識?」女孩冷冷得嘲諷道。「你當我小孩子嗎?」

「是真的,不騙你。開始時我甚至還以為你會是我的同伴。」白羽急切的辯解,他可不希望這個有可能成為他同伴的人對自己有什么誤會。

「別讓我惡心了,我怎么會與你們這些無恥的侵略者是同伴。」女孩將頭扭向一邊,似乎不齒白羽如此惺惺作態。

白羽聽了女孩的話很是蹊蹺:「侵略者?你說的是我們嗎?」

女孩聞言又將頭轉了過來,狠狠的逼視著白羽。「當然是你們這些高依柯爾人,你們搶奪我們的土地,迫害我們的祖先,打破我族平靜的生活,逼得我族在藏青山的後面艱難過活。我族人世代都想雪恥,奪回我們的土地,無奈兵力不如你族,否則一定將你族斬盡殺絕。」

她說得咬牙切齒,不像在撒謊。這就使白羽更為詫異。「我族殘害你們的祖先?你是聽誰說的?」

「我們百川族的聖地有塊祖先留下的石碑,上面清楚地記載著這段歷史。」

「石碑?什么時候有的?」白羽追問,他感覺好像抓住了點兒什么。

「不知道,從我記事的時候就立在聖地了,大人們也只是知道那塊碑很久以前就有了。你這人真怪,問這些做什么?」

很早就有,卻沒有人知道出現的確切時間,並且只留下了一個戰爭的理由,這些和高依柯爾族的羊皮卷是多么的相似,難道二者之間有什么聯系嗎?白羽的眉頭皺了起來。直覺告訴他應該去看看這塊石碑,但是……

白羽看向女孩:「你可以帶我去你們的聖地看看嗎?」

一聽這話,女孩登時警覺起來。「我就知道你是來套我話的,你不要以為我小就想騙我,你不就是想知道通往我族村庄的路嗎,我是不會說的。」

白羽苦笑——自己又被誤會了,看來這個女孩對自己還是存有敵意,想讓她幫忙實在是件很困難的事,可這畢竟是一條線索,自己會因此找出真相也說不定,所以必須想方設法取得眼前這個百川女孩的支持,但普通的勸說看來不會有結果,而且從剛才的試探來看,她也不像是擁有和自己一樣思想的人,這樣就無法和她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

最終,白羽采取了在他看來最有效的方法——以死相威脅。可是不知是洞悉了白羽根本就沒有要殺死她的想法,還是她本來就不怕死,這個百川女孩竟對白羽的威脅不屑一顧。無計可施的白羽眼見這剛出現的一絲希望就這么破滅,忍無可忍,被壓抑已久的情緒終於爆發了。「你不說是不是?你就是想看我著急對不對?這樣你就可以坐在一旁幸災樂禍了。你知不知道這件事對我有多重要,你根本不理解每天都活在不安中是什么樣的感覺,我不過是要擺脫它,為什么你們都要阻止我。而我開始還以為你會明白我,看來我錯了。」

說完這些話白羽轉身就走,他現在可謂是萬念俱灰了。就在白羽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背後傳來女孩輕柔的聲音:「等一下。」白羽身形一頓,猛地回過頭來,眼中帶著期望。誰知女孩卻開口說道:「我也是在懷疑與不安中長大的,你的感受我多少能理解一些。從小我就不斷地做同一個噩夢,一次次的從夢中驚醒,我對別人說起的時候,起初他們還安慰我,時間一長大家都見怪不怪了,還嘲笑我膽小。於是我不再對別人講起我的夢,可夢變得越來越真實,越來越恐怖,我怕,我是真的害怕,我感到我是那么的無助,周圍的一切在我眼中都變得虛假,沒人能幫助我,我只能靠自己。我不斷的練槍,使自己變得更強,這樣我才會有一點點安全感。可今天你將我打下馬的時候,我幾乎絕望了,這么多年的苦練終究是一場空。那時的我已經決定閉目等死了,可鬼使神差,我還是抬頭望了一眼,沒想到你竟然沒殺我,我想也許我真的命不該絕。其實在那一刻我就開始注意你了,你的眼神與眾不同,我也猜到你會來,但我還不能完全信任你,所以我也想試探你一下,不與你合作,還故意刁難,都只是為了逼你說出你的真實意圖。現在我知道了,我相信你,也願意幫助你,我何嘗不想擺脫夢魘呢。」

聽完女孩的一番話,白羽如夢方醒,隨即欣喜若狂。只見他幾步奔到女孩的面前,興奮的說:「你說的都是真的?天哪!你可真沉得住氣。事不宜遲,今晚我們就出發,天一黑我就來帶你走。」說完,白羽轉身就要去准備,忽然他好像想起什么,又轉回來說道:「對了,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要問你。」

「什么?」女孩歪著頭,她想不出白羽現在還有什么好疑惑的。

「你的名字?」白羽笑著問。

「哦,原來是這個呀。」女孩也笑了。「夜雪,我叫夜雪,是百川族長的女兒。」

四出逃

白羽回到自己的營房,簡單的打點了一些行裝,冷不防騰格走了進來,看到他這副模樣,問道:「你這是……」白羽一驚,不過他很快冷靜下來,答到:「沒什么,最近忙著趕路,都沒有時間休整,所以趁今天有時間,我把要帶上路的東西收拾一下。對了,你找我什么事?」

「我想問你明天幾時出發。」

「今夜讓大家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們就繼續趕路。」

「我知道了。」說完,騰格轉身走出了白羽的營房。這次騰格沒有多問什么使白羽微感奇怪,不過他並沒有真的在意,很快就把這種感覺拋在腦後了。

夜幕降臨,白羽再次來到關押夜雪的營房,支走守衛,悄悄地把她帶出營地,為免驚動別人,白羽決定棄馬步行,反正等明天騰格他們發現他和夜雪都不見時也追不到了。可惜白羽這次失算了,沒等他們跑出幾里地,後面就響起了追兵的馬蹄聲,戈壁荒蕪,無處藏身,只能繼續往前跑。突然,身後響起了利箭破空之聲,白羽扭身抽刀,搶先擊落射向夜雪的那一支,回手又削斷直奔他而來的第二支,可被削斷的箭頭還是刺穿了他的左肩胛骨。馬蹄聲又近了許多,可以看清來者為三騎,為首的竟然是騰格,後面跟隨的是騰格的兩名親兵。白羽的心頓時如墜冰窟,若在平時,白羽應付他們三個雖無制勝把握,但也可伺機奪馬突出重圍,可現在,他不僅受傷,而且還要保護一個手中無槍,幾乎毫無戰斗力的夜雪,境況可想而知,為今之際,只好以靜制動。於是白羽持刀而立,靜待騰格他們追上來。

三騎在距白羽五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下來,騰格在馬背上喊道:「白羽,你瘋了嗎?難道說為了這個女人,你就要拋棄我們這些兄弟嗎?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已經構成叛族,這是死罪。現在你馬上把這個女人殺了,然後跟我回軍中,帶領兄弟們完成這次任務,這樣長老看在戰功的份兒上還會網開一面的。」

白羽用同樣大的聲音回應他:「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騰格,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並且我有必須這樣做的理由,所以對不起,騰格,我不能和你回去。」

「笑話,」騰格冷哼一聲,「什么樣的理由能夠讓你不惜背叛兄弟,背叛種族,你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

騰格的兩名親兵對視了一眼,目光中帶著疑惑與詫異,誰都聽出騰格這話中的意思。

白羽眼睛一亮,心中燃起一絲希望,於是就把他自己對人生的懷疑以及將要去做的事都跟騰格說了。

騰格聽得很仔細,在白羽說完後他依然在沉思。

「副統領……」他的一名親兵在一旁提醒道。

「我知道。」騰格手一揮,制止了親兵接下去要說的話,然後抬頭看像白羽,說道:「你說得太荒謬了,我無法接受,這不能算是一個滿意的答復。」

「你也許無法理解,但你應該相信我。」白羽還在試圖說服騰格。

「夠了,不必再說,你快跟我回去,我不想與你兵戎相見。」騰格的話中已沒有了回轉的余地。

「我說過了,我不會回去。」

「不要逼我行使族規。」騰格的語氣已不帶任何感情。

「即使我現在戰死在這里,也絕不再回去。」事到如今,白羽也豁出去了。

氣氛漸漸緊張起來,殺氣彌漫四周。騰格將眼睛一閉,說了聲:「殺!」

他的兩名親兵在馬背上揮刀向我殺來,騰格這時又將眼睛猛然睜開,緊隨其後縱馬向白羽沖來。他的馬較另外兩匹更為優秀一些,大有後發先至之勢。

眼看著三把明晃晃的*逐漸向自己逼近,白羽有些絕望,三騎的沖殺陣型已經形成,這一擊之下他斷無生存可能。「真的就這么結束了嗎?」白羽索性閉上眼,將手中的刀用力揮出去。

這一刀劈空了。

白羽感到疾馳的馬帶著強勁的風從他的頭上躍過,空氣中頓時彌漫一股濃郁的血腥氣味。在必殺一擊之下毫發無傷的白羽睜開眼,面前的情景令他震驚:騰格的兩名親兵都已身首異處,而騰格本人則在他身後立馬提刀,刀上猩紅的鮮血還在順著刀刃往下滴落。

「騰格,你……」

「本來我是決定勸你回去的,」騰格下了馬,一邊走向白羽一邊說道,「不過在聽過你的話後我改變主意了,我想它應該是個令我滿意的答復。雖然我心中有著同樣的疑惑,也存在對現有生活的不適應,但我卻沒有你那樣的魄力去尋找答案,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幫你把眼前的障礙掃清。」

「難道你也……」白羽驚異道。

騰格點點頭。

「那你跟我們走吧,讓我們一起去找到真相,解開心中的疑惑。」白羽激動的挽留著。

騰格又搖搖頭。「就像剛才說的,我沒有你的魄力,族里還有很多事是我割舍不下的,所以……」

不等騰格說完,白羽一拍騰格的肩膀,嘆道:「不用說啦,我都明白。」

「好了,騎上這兩匹馬,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會對兄弟們說你為了追捕百川逃犯而被沙暴卷走,永遠長眠於克里西了。」

「謝謝你,騰格。」白羽有些哽咽。

「你們趕快離開這兒吧,我也該回去了,族里交給的任務總是要有人完成的。」說罷,騰格回身要去牽馬。這句話一下子提醒了白羽,於是他趕忙叫住騰格。

「還有事嗎?」騰格問道。

「我……」白羽猶豫了一下。

「說吧,吞吞吐吐可不像你的作風。」

「我是想說如果可以,你帶領大家退出這次的戰斗吧。現在局勢很明了,百川人只能靠著源源不斷地供給死守藏青山,和我族對耗,期望憑借地利把我族拖垮,逼我族退兵。可以說,假如你帶領隊伍在百川後方的補給線上造成哪怕是一小部分破壞,就可能讓藏青山現在的守勢土崩瓦解。在這之後不出三天,百川人的土地上就會遍是我高依柯爾的戰士。」

「沒錯,這不正是我族多年來的心願嗎,我不明白,你為什么……」騰格的臉上寫滿疑惑。

「聽我說,我有種預感,這場戰爭不會有贏家,無論哪一方勝利,帶給我們的都只有毀滅,我之所以會選擇在這緊要關頭離開,就是因為沒有多少時間了。」

「怎么會這樣?」騰格臉上的疑惑變成了不可思議。「難道你是要讓我找借口退兵?」

在看到白羽肯定的表情後,騰格沉默了。其實白羽也知道讓騰格離開根本是強人所難,但他沒的選擇,總要說清楚才好。

半晌,騰格開口說道:「也許你的預感是對的,但我終究是高依柯爾的戰士,退出戰爭這種事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