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1 / 2)

遇劫 周乙 1898 字 2023-03-14

是夜,元德帝的寢宮靜謐無聲,殿內有個窈窕的身影邊走邊將一排排宮燈點亮,她是郭彩女身邊的宮人。

只見兩個人影緩緩走近,暖黃色的光線照清了為首的那個人輪廓,正是韓敬已。

他掩帕輕咳幾聲,舉步繼續前行,身後跟著的人自然是觀言。

宮女目送二人走近暖閣便不敢再靠近,自行守在簾外。

盤腿坐在炕上的元德帝正在愣神,聽見動靜慌忙站起來,眼神閃爍,舉止之間竟不似從前的威儀,頗有些畏縮。

韓敬已也不看他,目光停在案幾上的空白聖旨,聖旨旁邊則是玉璽。他冷聲問,「那個老東西如何了?」

「元德帝」垂首道,「不吃不喝,一心求死,誰問話也不開口。」

發出的聲音略有些尖細,根本不是元德帝那種低沉粗獷的音線。這個人並非真龍,真正的元德帝,也就是韓敬已口中的老東西,正與當年的安喜太妃一樣待在他應該待的地方。

韓敬已擺了擺手,假元德帝立刻縮著脖子退進密室。

觀言沉默,上前半步開始磨墨,韓敬已挑了支順眼的紫毫蘸飽墨汁,凝神提筆落在明黃色的絹帛上,慢條斯理的模仿著元德帝的筆跡,即便是元德帝身邊的老人一眼望去也無法分辨筆跡的真假,想來他是下過一番功夫。

觀言郁郁道,「殿下,即便是以聖旨的名義宣各位皇子入宮覲見……三皇子倒也不成問題,可是四皇子,沈肅絕不會讓他進宮的。」

現在雙方都已經撕破大部分臉,老底也摸的差不多,強行行事只會造成一方主動發起進攻,造成魚死網破的局面。

韓敬已嘴角銜起一抹極淡的笑,「這樣一道聖旨下去,老三必然喜不自禁,他早就存了魚死網破之心,正巴不得有此良機入宮查探,且那邊不是還有個德妃與他接應么。老四可就麻煩了,當著長安文武百官的面他該如何抗旨呢?稱病,這招太俗,怎么什么時候病不行,非挑在父親有恙想兒子的時候?是有謀逆之心嗎?所以他不敢。」

觀言仔細想了想,果然無數種理由都被排除,不由驚詫道,「那他是來也得來不來也得來了!」

韓敬已搖了搖頭,「我若是他,想破頭也得想個法子不來,這可是有去無回的一條路。」

觀言笑道,「明知有去無回他也得來,因為這是聖旨,除非他想受天下人非議。」

韓敬已微笑,「他確實會來,但能不能順利進宮便不是他能控制的。」寫完最後一個字,他將筆扔進筆洗,悠然道,「比如半道上遇見刺客被扎一刀,血流如注,危在旦夕,這種時候自然是皇子的性命更重要,誰還能拖著血流不止的他往宮里趕?豈不要天下百姓笑話皇室涼薄。」

觀言大驚失色,「這……的確是個出其不意的好方法,可是……」

「可是誰敢做?自然是沈肅呀,已經沒有什么東西是他不敢的。」韓敬已冷聲道。

「那殿下該如何是好?」

韓敬已皺眉捂住胸口,唇色蒼白,穩了好一會才緩過來,呵呵笑道,「他既要救便救是了,這些人死或者活對我而言一點意義都沒有。」他所求的不過是一個女人。

觀言咬緊牙關,似乎下了很大的狠心,撲通跪地,字字咬定道,「事到如今……難道殿下就不想退路嗎?為何不自己坐上那位置。」

上面那個人很多年前就被元德帝以葯絕育,如今身體早已半殘,所圖不過是報仇雪恨罷了,但韓敬已不一樣,如果他不要龍椅又如何與沈肅抗衡?

韓敬已示意他起來,「龍椅多無趣,讓他們去爭吧。」

他看中女色,做不了好皇帝。

不日聖旨下達各王府。

三皇子果然喜不自禁,目露狠厲,老五死了,老六老七廢了,跟死差不多,老四又是個傻的,他再不主動出擊,誰知那老不死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於是親自挑選暗衛隨行,打算與德妃來一場里應外合的逼宮大戲。說真的,這場戲若不是有沈肅和韓敬已參與進來,他倒也十拿九穩,可惜他至今也不知自己在這場戲里根本就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

皇宮內,幽暗的密室中一個蒼老的的身影狠狠砸了桌上的瓷器,嘶啞道,「放肆,沒我准許,你竟擅自行事!」

說話的人嗓音似乎受過傷害,又沙又粗啞,聽在耳中十分難受。

此人通身黑衣,佝僂著腰坐在輪椅上,滿頭銀發,臉上的傷疤與皺紋混合已然看不清本來面目。

而伺候在老者身畔的不是別人,正是元德帝最為倚重與信任的懷良。

韓敬已態度帶了幾許恭敬,不疾不徐道,「伯父息怒,當日我並未殺裕親王世子,他也姓韓,先祖又是伯父至親手足,這些人都死了又何妨,不是還有他嗎?伯父再扶植一個也還來得及。」

「他是故人遺孤,我自有安排。但你最好別動老四。」

韓敬已道,「我不動他,他就會放過我,或者放過你?我們在他眼中不過是亂臣賊子罷了。」

這位疤面老者正是前太子韓敬行,於先帝駕崩前身中劇毒,導致此生再也無法生育,就這樣元德帝也不打算放過他,不惜弒父殺兄。先帝駕崩之夜,韓敬行憑借控鶴七牌令死里逃生,那時他絕對想不到這小小的四枚七牌令擁有顛覆天下的力量,只可惜他的身體已經像掏空的朽木,人不人鬼不鬼,此恨不共戴天。

元德帝找了二十幾年也沒發現他的蹤跡,派出無數錦衣衛甚至控鶴樓高手搜捕皆無功而返,因為他根本就未離開過皇宮,他在掖庭,在蟲蛇鼠蟻橫行的骯臟角落苟且偷生,只待報仇雪恨那一日。

遇到年幼的韓敬已那天,他就知道機會來了。

有個不和諧的笑聲忽然打破了緊張的氛圍。

笑聲來自隔間,韓敬已踱步繞過屏風,目無表情打量猖狂而笑的男人。

他盤腿而坐,頭發梳的整整齊齊,衣衫單薄,臉色憔悴,氣勢卻沒有半分銳減,他聽見腳步聲,淡淡睜開眼諷刺而笑,張了許久的嘴,才艱澀的發出聲音,對外間的韓敬行道,「這就是一只養不熟的白眼狼,你背著我養他,就不怕有朝一日被其反咬?」

「我是狼嗎?你只當我是一條聽話的狗!」

「可惜朕未能早點殺了你這狗崽子!」

「雖然比較惡心,但我確實是你生的。」韓敬已面上沒有一絲波瀾。

觀言不忿,走上前狠狠踹翻元德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