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心悅(1 / 2)

麻煩 竹西 2302 字 2023-03-14

第一百零四章·心悅

既然某人都明言了,晚上要來爬牆,且似乎還是有正事要商量的模樣,珊娘心里再怎么咬牙切齒,也不得不予以配合。

於是,難得的,這天晚間,珊娘居然放棄了泡澡,早早就吩咐下去,說她累了,要「早點睡」。

想著那個要來爬牆的人,珊娘便有那么一點心不在焉。等她反應過來時,三和早已經替她打散了頭發,五福手里拿著准備給她換的睡衣,奶娘則正伸手想要幫她更衣解帶。

「等等!」珊娘趕緊揮手擋住奶娘。

李媽媽和三和五福全都抬眼看向她,那詫異的眼神令珊娘一陣無語——也是,她這里喊著困了,不打散頭發,不換了睡衣,不上床去,怎么能叫作「准備睡了」呢?!

偏這披頭散發的模樣……

雖說那家伙其實已經多次見過她這副不能見人的模樣了……

好吧……

珊娘無力地揮揮手,只當自己沒開口的。

換好了睡衣,被安置上了床,珊娘乖乖閉上眼,裝出一副就要睡著了的模樣。李媽媽輕輕放下帳幔,領著三和五福等全都退下樓去。

雖說自珊娘的腿好了後,就再次拒絕了別人給她值夜,可偌大一個春深苑不可能沒個守夜的人,所以其實每天晚上,都有專門的婆子在院門旁的耳房里值宿的。而自李媽媽回來後,這項差事便被李媽媽包攬了下來。

珊娘支楞著耳朵,聽著奶娘吩咐眾人散了,又聽得奶娘和另一個當值的婆子一邊低聲交談著,一邊檢查著門戶,然後聽得那二人回到值宿的耳房里關了門,她這才躡著手腳下了床。想著偶爾奶娘會上來查看她,珊娘悄悄搬過一張椅子抵在卧室的門邊上,又拉出一件氅衣披了,這才回到東間,轉過那貓戲圖屏風,來到北窗下。

北窗外,那棵半遮在小樓陰影下的玉蘭樹,看著竟似比白日里看上去還要更顯高大一些。漸起的秋風吹得寬大的葉片發出一陣瑟瑟的聲響。隔著院牆,如水的秋月下,落梅河邊那棵歪脖子柳下正系著一艘孤零零的單篷小船。那船篷下掛著的燈籠被秋風吹得一陣搖晃,使得燈下背手而立的人影也跟著變得隱隱綽綽,忽明忽暗……甚至叫人產生一種奇怪的不安之感……

隔著玻璃窗,珊娘默默看著河中船上的袁長卿。如今她對袁長卿的感覺很有些矛盾,一方面,她警告著自己不要重蹈覆轍,可另一方面,她又明顯感覺到自己對他似乎有著一種不太理智的過分信任……而且,最叫她感覺憂慮的是,這一世的袁長卿對她的態度,跟前世時簡直可以說是判若兩人……而他的每一點變化,都叫她對他產生一點新的認識……這些新的認識,叫她感覺驚奇的同時,又隱隱叫她有種難以解釋的不安全感……

船上的袁長卿原正低頭凝視著河水里倒映著的明月,似乎是她看向他的目光驚擾到了他一般,他忽地一抬頭,那眼眸隔著如此遠的距離,竟准准地捕捉到了她的視線。

珊娘一愣,幾乎是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

而,只兩息之隔,袁長卿的臉便出現在玻璃窗外了。

他彎下腰,隔著玻璃窗看向珊娘,然後就跟敲門一樣,伸手禮貌地敲了敲那扇窗。

珊娘咬著唇,隔著玻璃窗看著他,心里猶豫著,有點不太願意開這個窗。

窗外,袁長卿詢問地一偏頭。此時正好一陣風起,那秋風吹得他的衣袂飄起,使他看上去似乎隨時都會被大風從樹上吹落下去一般。

珊娘一驚,這才從搖擺不定的心緒中回過神來,趕緊上前一步,撥開窗栓,卻並沒有開窗,而是直接從窗前默默退了開來。

袁長卿看她一眼,便伸手推開窗,帶著一股秋夜的涼意落進窗內。

他又看她一眼,回手關上窗,道:「外面起風了。夜里涼,你再去找件衣裳披了。」

珊娘沒理他,只皺眉道:「什么要緊的大事,要你這么背著人來找我?」

袁長卿沒有立刻回答她,只背對著她,手掌依舊按在窗戶上。半晌,他肩頭微微一沉,似默默嘆了口氣一般,轉過身來,看著她道:「我這一去就要兩三年,總要跟你交待清楚才行。」

珊娘自然早知道這一點了。前世時他便是如此的,「那又如何?」她道。

顯然,她這輕描淡寫惹惱了袁長卿。他的眼驀地一凜,向她邁近一步。那危險的氣息,迫得珊娘本能地倒退一步,後背險些撞在那具貓戲圖屏風上。

「當心。」袁長卿忽地上前一步,伸手抓住她的肩。

珊娘回頭看了一眼那屏風,然後才又扭回頭來,然後……

然後,她便看到,袁長卿正低頭以一種格外認真的神情在凝視著她,那眼神,刺得她的額頭一片隱隱的發癢。

此時他們正站在北窗下。窗外月色雖好,被身旁的屏風一遮,使得此間光線變得異常昏暗,叫珊娘只能看到他那雙在暗處顯得分外明亮的眼。

那明亮的眼,令她一陣不自在,「干,干嘛這么看著我?」她干笑著,推開他握在她肩上的手。

袁長卿頓了頓,才似不情願地收回他的手,人卻並沒有退開,仍是那么迫近著她,低頭凝視著她道:「我會好幾年都不在,你就不擔心?」

「擔心什么?你嗎?」珊娘抬頭看著他。

雖然她與他之間的距離,近得早已經超過了人與人之間該有的安全距離,可她擔心若是她後退,會叫一向強勢的袁長卿以為她是在示弱,便只得強忍著額上的刺癢,硬著頭皮站在那里直直看著他,「說起來,你是我認識的人里最聰明最能干的一個,應該沒什么事情能夠難得住你吧?何況,這《地輿志》不是你們奉了東宮之命編撰的嗎?連太後都拿出私房資助了你們,別人誰又敢動你們?」

袁長卿的眼忽地一閃,看著她道:「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

「東宮和太後的事,我記得我沒跟你說過。」袁長卿道。

珊娘一陣無語——總不能告訴他,她是上一輩子知道的吧……

「原來……」袁長卿看著她的眼神漸漸柔和了起來,「我當你真那么不關心我呢,原來你私下里也有打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