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心悅(2 / 2)

麻煩 竹西 2302 字 2023-03-14

珊娘又是一陣無語——某人好像想多了……

「是,」袁長卿又道,「這確實是太子的計劃。」說著,他把東宮的計劃向珊娘娓娓道來。

卻原來,由於最近宮里動作頻頻,以至於很多太子一系的年輕學子們都受到了牽連,連林仲海都被迫辭職了。為了護住這些年輕學子,太子爺便爭取到了太後的支持,借編撰《地輿志》的機會,將那些受打擊的學子全都分散了出去,一來保存了那些有生力量,二來也順便完成這項利國利民的大計。

聽著袁長卿的娓娓道來,珊娘心頭一陣感慨。她再想不到,這一世的他竟願意給她解釋得這么詳細……而前世時,她多問他一句他都是那么的不耐煩……

「老師年紀大了,不適合長年在外奔波,所以我給老師訂的計劃,是每出去半年就回來休養半年。但我還年輕,而且我希望我能快點做出成績,所以我大概沒那么多的機會回來看你,」袁長卿道。頓了頓,他又道:「不問問我為什么這么著急?」

於是珊娘善解人意地問道:「為什么?」

「因為……」他抬起的手停在離她的臉頰僅咫尺距離之外,似乎是他一時沒忍住想要去碰她,卻在即將碰到她時又回過神來一般。「因為,」他縮回手又道,「因為我希望我能盡快出人頭地,我希望能讓你父親早日放心地把你交給我。」

珊娘一驚,驀地抬頭看向他。那一刻,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問題……

「十三兒,」她懷疑的眼,到底領袁長卿忍不住了,忽地將雙手壓在她的肩上,看著她的眼眸道,「確實如你父親所說,我眼下的處境並不怎么好,所以……你等我三年,不,兩年。兩年後,我來娶你。到那時候,雖然我可能還是不能擺脫家里那一團混亂,但至少我能給你一個更穩妥的未來,也許那時候我還是不能讓你父親全然放心地把你交給我,但至少我希望到那時候,我有資格那么去要求。你等我,好嗎?」

珊娘:「……」

好吧,她驚悚了。她看著他,腦子里一陣嗡嗡作響。這一刻,她所有的思緒全都停了擺,除了眼前那雙顯得那么熱烈的眼,一切全都成了一團亂麻……

他,這是在暗示,他喜歡她嗎?!她模糊地想著,一邊抬頭茫然地看著他。

她那直視著他的眼,不禁令他一陣羞窘,「你……我……」

他支吾了兩聲,到底抗不住她仍直直盯著他的眼,忽地一收手臂,將她攬進懷里。看不見她的眼,他那激跳著的心便沒有那么慌了。他以手掌按在她的腦後,不自覺地閉上眼,在她耳旁低喃道:「我心悅你。」

珊娘驀地一顫,使得他誤以為她要掙扎,便下意識地更加用力將她按進懷里。

……那句話,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袁長卿屏息靜待片刻。他以為他會感覺害怕,會感覺驚慌……而這一刻他所感覺到的,竟是一陣如釋重負。雖然仍然有點心慌,卻不是驚慌……

原來,這句話並沒有他想像中那般難以出口……

雖說以他的個性,他寧願一直把這句話埋在心底。可這一次他要離開很久,偏她心里是怎么想他的,他心里一點底都沒有。便是從她同意將那個「權宜之計」換作「長久之計」,他覺得她應該多少對他是有點好感的,可她的好感到底有多少他卻沒把握……何況,在他不在的時候,許會有別人——比如周崇——先一步占據了她的好感……

袁長卿一直都清醒地認識到,和別人——比如周崇——相比,他處於弱勢。一直以來,他都在努力強大著自己,卻因為他到底才十六歲,而一直沒能達到他所希望的那種程度。這種情況下,以他的本意,他原不該向她表白的,他覺得他還不夠那個分量……但他又無法忍受被別人搶占了先機。所以,便是如今他的力量還不夠,便是這還不是最好的時機,至少他要在她的心里留下一個印記……一個屬於他的印記……

「我心悅你。」

他低喃著又說了一遍。第二遍出口,比第一遍又更容易了一些。「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我的,雖然我也希望你能心悅於我,但我也知道,憑我眼下的能力,我沒辦法那么要求於你。且正如你父親所說,我身上的麻煩太多,我……」他頓了頓,扣在她腦後的手用力將她的頭按進他的懷里,似乎這樣就能將他那些混亂的思緒,那些他想說卻找不到適合詞語的話,全都一下子直接印進她的腦海中一般。

「我……」他按著她的頭,不敢看向她,只用力做著深呼吸,鼓足勇氣繼續又道:「我希望我能替你撐起一片天,可現在我的能力還不夠,我希望你能等我一等,不需要多久,兩年就好。到那時候,至少我希望我能夠讓你父親放心……」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他那混亂的話語,恰如他此刻混亂的心緒一般,「我想你大概不討厭我……我原該慢慢來的,可時間等不及了,我怕……」

……我怕你會被人搶走。

「我怕,如果我不告訴你我此刻心里的想法,你……」

……你會被人搶走。

「你說過,如果我不說,沒人會知道我在想什么,所以我說了,我……」

他心里有很多話想要說,可那些話反復糾結盤繞,最終不過是為了表達那兩個字:心悅。意識到這一點,他忽然住了口,推著她的肩,將她從懷里扶出來,看著她的眼眸柔聲道:「我心悅你。」

「等我兩年。」他又道,「兩年後,這本書應該能初具成效,我也應該會積累下一點名聲。到那時候,我差不多應該可以有了一些根基。你等我。許我現在還不夠力量,總有一天,不需要周崇幫忙我也能護得住你,護住你的家人。」

表白著的袁長卿,心慌慌的袁長卿,一向注重細節的袁長卿,此刻竟都沒有注意到,自他開口後珊娘就一直那么沉默著。

此刻,瞪大著一雙媚絲眼的珊娘早已被他的表白驚得呆成了一只木雞。便是他的手指撫過她的臉頰,便是他打開窗戶跳出去時,冷風吹在她的身上令她打了個寒戰;便是她看著他回手關上窗戶時沖她擺擺手,示意她回去睡覺;便是他跳下玉蘭樹消失不見了人影很久很久之後……她仍是那么呆若木雞地站著。

直到窗外飄來一陣悠揚的笛聲。

珊娘忽地從恍惚中驚醒過來,她眨了眨眼,伸手摸摸早已冰涼的臉,然後又用力眨了眨眼,再使勁晃了晃昏沉沉不知所思的腦袋,然後帶著一臉驚愕兼茫然走到窗前。

窗外,河邊那棵歪脖子柳下系著的一葉扁舟上,一個黑衣少年正盤膝坐在船頭。一盞燈籠掛在他的身後,桔色的燈光照不見他的面容,只將他那挺拔的肩背映得格外寬厚。

那月光漾著笛聲,顯得那么的虛幻,竟似一切不過是她做的一個夢……

一個來得太晚的夢……

我心悅你。

朦朧的月色下,少年專注地吹著短笛。而在珊娘耳旁回旋盤繞著的,卻是那低沉的耳語:「心悅你……」

臉頰上爬過一陣微癢。珊娘抬手摸去,毫不意外地摸到了一手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