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心解(2 / 2)

麻煩 竹西 2504 字 2023-03-14

雖然袁長卿預測著五老爺父子應該會和好,可直到珊娘將臨盆時,侯瑞仍是在講武堂里住著,不曾搬回家去。珊娘總憂心著這件事,叫袁長卿看出來了,便找了個休沐日,將侯瑞叫了過去。

很多時候,男人之間更容易溝通一些,袁長卿把侯瑞灌了個半醉後,也就知道了侯瑞的想法。

卻原來,侯瑞不是還記恨著老爺,而是他自覺丟臉,不好意思面對老爺罷了。且跟老爺吵架時,老爺話里話外的鄙視,叫他頭一次意識到,老爺真是把他看扁了。偏他自小就不是個用功的,難得用功一回考上講武堂後,就又有點放任自己得過且過了。倒是他弟弟侯玦,因珊娘和袁長卿的榜樣作用,如今每回年考都是書院的前十名以內。侯瑞一陣自省後,也就默默發了狠,一定要叫老爺對他改觀。他沒有搬回去,則是覺得,住在條件艱苦的講武堂里,更能叫他專注於學習。

把侯瑞安置在客院里睡下後,袁長卿回了房,見珊娘靠著大迎枕一臉沉思的模樣,便過去將耳朵貼在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聽了聽,笑道:「今兒你們母女兩個可還好?」

珊娘白他一眼,撇著嘴道:「誰告訴你這是女兒的?」

袁長卿笑道:「我想她是女兒還不行嗎?」

「若是兒子呢?」珊娘道。

袁長卿學著她撇了撇嘴,道:「兒子就兒子吧。有個哥哥也好,正好學著護住他妹妹。」

珊娘一陣無語,瞪著他道:「這個還沒生呢,你就想著下一個了?!」又問著他和侯瑞談得如何。

袁長卿把侯瑞的話跟她說了一遍。他是個心細之人,早發現侯瑞的事似乎叫珊娘很是心神不寧,但他再猜不到珊娘的心結所在,只當她是擔心侯瑞父子關系,便又笑道:「放心吧,他們總會和好的。」

頓了頓,又道:「回頭我再去勸勸老爺,對孩子不能那么簡單粗暴。其實要叫我說,瑞哥兒不過是覺得自己在助人於危難而已,他對那個女孩,倒未必是有什么私情在里面。老爺若是不插手,不定侯瑞都沒覺得那女孩怎樣,老爺這么一插手,倒叫事情復雜了,叫瑞哥兒對那個女孩抱了愧疚。若不是我查到這里面有問題,不定還真能叫那個女孩得了手。」

「你呢?」珊娘忽然道,「若是我們的孩子遭遇這樣的事,若是其中沒有袁昶興的計謀,單純只是遭遇到『養花人』,你會怎么做?」

自珊娘有孕以來,袁長卿像強迫症一般,總找著那些有經驗的婦人們收集著有關孕婦的那些知識,所以如今他對孕婦的喜怒無常和情緒波動已極是熟悉。且他還發現,珊娘和別的孕婦不同。別的孕婦多少總擔心自己生產時的安全,以及肚子里的孩子是否健康,她卻莫名其妙地更是擔心孩子們的未來,總像現在這樣,時不時地抓住他,設想出種種以後他們可能會遇到的教養子女的問題,逼著他給她答案……

袁長卿想了想,側身和珊娘擠在一個大迎枕上,答道:「我大概會先看著,若他只是同情心發作,便罷了……」

「若他真動了心呢?」珊娘截著他的話道。

「這個嘛,」袁長卿道,「先看看那姑娘如何吧,若是還行……」

他話還沒說完,珊娘就生了氣,撐起手臂怒道:「你說得輕巧!你現在說得那么理智,可事情真正臨頭時,誰還能保證一直那么理智著?!我恨不能把那姑娘從我兒子身邊遠遠的趕開,誰能想得到她會如何?你倒好,平白撿著漏,裝個好人……」

雖說天氣已經漸漸入了秋,珊娘原還是個畏寒的體質,可如今卻因著懷著個身子的緣故,叫珊娘總覺得身上燥熱著,連帶著那脾氣也變得更是火爆了三分。見她動了氣——當然,這時候的孕婦要生氣,簡直沒個理由可講——袁長卿忙一陣伏低做小,順著她的意思道:「對對對,你說得對,我那不過是假設嘛,真正事情臨頭時,我定然也理智不了的。」又哄著她道,「若是我們兒子遇到這樣的事,我定然會帶著人把那『養花人』的老巢給端了,如今留著他們不是還有用嘛!」

他湊到珊娘耳旁,把他反過來算計袁昶興的事大概說了一遍。

這會兒珊娘才不關心那袁昶興的死活呢,她正因她的心結而煩躁著,便揪著袁長卿的衣襟,瞪著他道:「我們換種說法。如果你是我兒子,你遇到一個賣花女,你真心喜歡上了她,她也真心喜歡你,可我覺得你倆門不當戶不對,我就給了她爹一筆錢,叫他把那女孩弄得遠遠的,再別出現在我兒子面前。我不知道她是別人養的『花兒』,也不知道那個所謂的爹就是『養花人』,那個『養花人』從我這里知道那個女孩要背叛自己,就把那女孩賣去了煙花地,然後那女孩自盡了,死得極慘。那是你極喜歡的女孩,你會因此恨我嗎?」

見她又展開了她的想像力,袁長卿無奈地在心里嘆了口氣,才剛要配合著她的「游戲」,她卻忽地一戳他的胳膊,皺著眉頭又道:「不對,換種比方。比如,我是那個『花兒』,你姥姥是你娘,你喜歡上了我,姥姥卻覺得我們門不當戶不對,想要叫我的『養花人』把我弄走,結果卻害我死得很慘。這時候你會不會恨姥姥?」

袁長卿一陣皺眉。

珊娘又道:「你別順著我的意思去想,只說你自己。如果依著你本來的性情,你會怎么想?又會怎么做?」

袁長卿果然認真想了想,道:「我應該會很生氣吧……」

「會恨她嗎?」珊娘問。

「也……許……」袁長卿沉思著道:「也許會恨一陣子,但大概不會永遠恨著吧。不管怎么說,便是她做得過分了,她總是為了我。」他握了握她的手,「你若是因她出了什么事,我或許沒辦法原諒她,但應該也不會真的恨她。便是我心里始終過不去那道坎,但……」他又搖搖頭,「怎么說,她都是我的親人。」

珊娘不禁想起她最初開始裝病時,便是兩個孩子再怎么生著她的氣,也總是在第一時間趕回來……

忽的,她豁然開朗——便如她的父母對她做了什么過分的事,她心里或許會一直過不去那道坎,或許會一直怨著他們帶給她的那些傷害,但若說真的會一輩子恨父母,別說袁長卿,便是前世變得那般偏激頑固的她,大概也做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