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40 夕顏,夕顏葬(2 / 2)

曹德從雲兮的眼中看到了她細細碎碎的暗光,這孩子不會受了什么刺激了吧?

一直看著她,眼中有探究。

雲兮擦了擦淚珠子,見他一直看著自己,只能用天真無邪的聲音道:「曹公公,你知道雲兮一向不會說謊吧?以前雲兮總覺得皇上都是高高在上的,遙不可及的樣子。可是昨日雲兮醒來的時候,看見的是因為愁事傷心喝酒的皇上,雲兮自小就沒有爹爹,我有時候也會很傷心。我來皇宮也有些時日了,也不清楚皇上為什么帶我來這里,可是曹公公,為什么雲兮一直沒有見到皇後娘娘啊?」

曹德一聽,話語堵塞啊,這雲兮還真是得寸進尺啊,還好是她問他關於皇後娘娘的事情,若是皇上聽見了,保不准這雲兮就沒命了。

於是,很恰當的用手捂住雲兮的嘴,然後道:「雲兮這話可不能對皇上說,知道不?不然會倒大霉的。」

「為什么呢?皇後娘娘叫什么?皇上為什么不喜歡聽到?曹公公不告訴我,那我去問皇上了。」

試圖從曹德的話里探出一些信息,雲兮眨巴著眼珠子,欲擒故縱啊。

果然曹德上當了,曹德真拿這孩子沒辦法,於是道:「皇後娘娘是禁詞,知道不?她曾經是嵇氏的千金,幾年前嵇氏因為她父親落敗了,後來死了。皇後娘娘啊,叫嵇夕顏,就跟她的名字一樣啊,是個悲劇。」

夕顏,夕顏葬。

這是一個很古老的詩詞,以前還不知道,後來皇上發現後,居然殺了那個詩人,要知道那個詩人是真的太有才華了,可惜,可悲啊。

她倒是隱約的記住了一句:落花成空,對影不成雙。需盡觴,獨將此心永埋葬。

念著就覺得很痛了,雲兮的臉真的瞬間慘白,她從石頭上跳了下來,還未等曹德說話,她居然不見了蹤影,她一定要問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走著走著,雲兮就有些後悔了,她這樣匆忙地去問,會不會讓事情變得糟糕?

她要忍住,因為事情遠遠沒有那么簡單。皇上讓她來河南,一定有什么原因,如此想著,雲兮狠狠地擦著眼淚,如果皇上真的是她的爹的話,那么……

*******

這一天,便是如此安靜地過著,許恆弋對雲兮也相當的寵愛,這種寵愛的源頭到底是源於什么,也許只有許恆弋心里清楚了。

按照原來的計劃,今晚便是下葯的時候,夕顏看見煮廚師傅在做最後一碗湯之時,想要如廁,急忙的用勺子將湯弄好,便離開了一小會兒。

而她偷偷地進去,非常細心的在葯湯里下了葯粉,這葯粉能使人身子無力,不能行動。而她需要的就是這樣,在做好一系列事情之後,她淡定自如地離開。

卻不知,雲兮躲在牆壁的角落看著這一切,她知道娘這么做的原因。

可是,她實在不想回去,因為她要弄清楚真相。

如此想著,行動已經代替了想法,心里只能默默到,娘,對不起了。

於是,雲兮走進廚房,端起那碗葯湯聞了聞,是無色無味的葯,舉起便摔在了地面上,這時候廚師傅便回來了,看見這孩子將湯摔在了地上,大驚失色:「喂,你這丫頭到底在干什么啊?」

雲兮委屈地看著他,故意不知的說道:「我沒有做什么,我只是想吃糕點,可是這碗湯不小心落下來了。」

「我覺得你是故意的!」

廚師傅孤疑地看著她,聲音嚴厲。很奇怪,剛才明明是看見她捧著湯摔下來的啊。

可是雲兮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見這個煮廚師傅不信他,便跺了跺腳,伸出自己蓮藕般的小手臂,說道:「你看,你看,我有必要騙你嗎?我手都紅腫了,我又不是故意的。等等皇上要問起話來,我就說……」

那煮廚師傅一見到雲兮如此說著,臉色大變,立馬拾起這破碎地碗片道:「走走走走,真是礙眼啊,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再做一碗就可以了。」

雲兮站在他的上方,露出笑靨,滿意地勾起唇角。娘親給的葯粉,無色無味,摔了這師傅也不知道有葯,只要他再做一碗,今晚皇上就什么事情也沒有了。

果然,一切風平浪靜。

晚上用膳之時,許恆弋意外的給雲兮夾了菜,雲兮愣愣地看著他,眼角酸酸地,而她的余光也看到了自己的娘親站在角落里服侍著她與皇上。

過去到底是怎樣的?

雲兮無從探究,只能慢慢的尋找著,對於六歲的孩子來說,其實雲兮做的已經相當的妥當了,如果是其他的孩子,也許就會哭著質問著,結果越來越糟糕。

「雲兮陪了朕幾晚,明日就不必來這里了。」

許恆弋用完膳,擦著唇角,淡淡地看了雲兮一眼,雲兮有些錯愕,難道皇上知道了什么嗎?為什么不用來了,因為明日要打戰才這樣嗎?心里如此想著,倒是有些失落。

夕顏站在角落,眼眸募然發亮,既然不用陪,那么今晚雲兮和她就好逃走了?

那碗湯他喝的也差不多了,事先她已經下了葯,又給雲兮吃了解葯,這下計劃萬無一失,從此就……

「為什么啊,皇上?」

雲兮突然急切道,小手奇怪地握住他的手,許恆弋微微一愣,被這孩子奇怪的舉動錯愕了幾秒,為什么?他要怎么說呢?送還給風銀君?算是他離開前對夕顏最大的尊重?

也只是想在這幾天里,抓住最後的一絲溫暖?只是這之後,握住是是否是冰冷的余燼,而他卻有些舍不得放手。

「沒有什么原因,朕不喜歡你。」

丟下這句話,他冷淡的看著她。雲兮嘟著嘴松開了他,看著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寒冷,她心里痛痛的,如果真的是爹爹的話,那么娘是不是太殘忍了?

見他離開,雲兮不滿地趴在桌子上,夕顏上前,微風吹亂了她的發絲,她眼中的光芒交疊著,可是,雲兮卻感到不舒服。

反正明理娘是現在是她的奴婢,她耍了些性子,於是道:「喏,你把這些全部收拾下去,我要睡覺了。」

夕顏見她似乎不想聽她說話,也有些無奈,今日的雲兮很古怪,但是她說不上來,只能等待著夜幕降臨。

收拾完碗筷,一直在苦心的等待著,雲兮不想坐以待斃,她一定要知道某些東西,離開的時候,雲兮走到許恆弋的身邊,用澀澀地聲音和他說:「皇上,雲兮前天晚上見月亮的影子照進了不遠那院子里的井中,很漂亮。雲兮晚上想去看,可不可以?」

許恆弋一雙鳳眸,淡漠疏離,他說道:「可以。」

雲兮眨巴的嘴想要說什么,見他沒有話了,有些垂頭喪氣的離開,還有些戀戀不舍地看著他,最後小手關上了門。

心里如此想著,皇上應該會去的吧?

她想要看月亮,皇上心里應該會懷疑什么吧?

而且,娘選擇今晚帶著她離開,是不是因為明日就是懷朝大戰了?這戰打起來,會掩人耳目,他們母女會順利的離開吧?

萬籟寂靜,夜幕已經降臨了。

月光皎潔地灑落在每一個角落。

夕顏心里默默地算著葯效的時間,等待著雲兮的到來。

果然,在等了半晌之後,雲兮小小的身影便躍過了欄桿,她輕聲地走過去。

月光清冷,照拂著井口便的每一處,夕顏自然的牽起雲兮的手准備離開。

這時,她感到雲兮的手非常的冷,雲兮輕輕地用食指一根一根的掰開夕顏握住的手指。

雲兮的有些憋屈道:「娘,我問你,我是不是皇上的女兒?」

她直接了斷的說道,也不管夕顏站在黑暗中那錯愕震驚的眼神,她的手指瞬間冰冷,仿佛被人澆了冷水一樣,心里仿佛被架空了,只剩下難以言喻的痛楚在胸膛里緊緊地低吟著。

「誰告訴你這些的?」聲音仿佛從悶腔里傳出,雲兮一見她這樣的表情就知道這事情十有**是對的,她徒然間非常的生氣。

「娘,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你怎么可以?!」她不再向前走著,兩眼含淚的看著她。不需要答案,娘的表情早已經默認了一切,果然是這樣的。

這么多年,就算娘怎么樣,也不能把孩子的事情隱瞞了,她沒有爹,無數的夜里是渴望爹的懷抱,如果沒有師傅,她都不知道這份愛該去哪里尋找。

夕顏急切,抱起雲兮就往計劃的道路走「先給娘回去,回去好好跟你解釋。」

她才不要,掙脫著,努力的掙脫她的懷抱,就如同和母親吵架的孩子一樣,雲兮撕扯著,然後將夕顏的黑紗給揭開了,一瞬間,風吹過了夕顏的唇角,就在她想要一手將黑紗重新帶起之時。

遠方的火光明亮的照了過來,她的腳步仿佛被釘在了十字架上,再也無法動彈。

許恆弋舉著火把,燈火搖曳中,他的神色銳利如刀,直直的射向夕顏的同時,仿佛也墜入了無窮無盡的深淵。

時間仿佛被定格了。

在遙遠地邊際中被鑲上了鎖鏈,許恆弋感到心臟被一片一片的掰開,一點一點塞入棉花,然後放進體內,讓你感覺無窮盡的痛楚。

他的目光像是堆積著千層的寒冰,怔愣,難以置信,感覺眼前有些不真實感,害怕這又是南柯一夢。

「皇上,是皇後娘娘。」曹德尖叫一聲,那火光照著夕顏的眼睛,讓她睜不開眼,雲兮還被她抱在懷里。

所有的人都錯愕了,無法相信眼前所見到的,許恆弋的眸子深邃地可怕,他的眼中仿佛染上了血液一般,又像是被填上了毒,恨到極致,愛到極致。

雲兮掙脫開夕顏,從她的懷里跳了下來,夕顏才如夢驚醒,下意識就選擇了逃走,可是還未邁開腳步,許恆弋如風般的抓住了她,鉗住了她的手腕。

「是你?」他不確定般的問了一句,還以為自己在夢中,還以為這個只是和她相似的女人。

雲兮的聲音卻清脆的傳來。「這是我娘,夕顏,嵇夕顏。」

曹德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個孩子,夜晚如此的涼靜,皇上睡了一會覺,居然說要去看月亮,他當時真是嚇了一跳。

才知道,白日里,雲兮和他說的那句話讓他記在了心上,帶了一些隨從,居然看到了此生都無法忘記的景象,而這個景象還是雲兮一手促成的。

將雲兮拉到身後,隨手便叫那些隨從離開,他哄了雲兮一聲道:「既然雲兮心里明白了,那么跟老奴走,可不可以?」

雲兮看了兩人的身影,她想了想,最後將手遞給了曹德,她已經得到答案了,她是皇上的女兒,至於明天的事情,她會明天再問,再得到答案。

夕顏的腳步仿佛被什么定住了,所有的計劃都因為雲兮灰飛煙滅。

驟然間,在下一秒她已經被他牢牢地固定在懷中,心里無比震撼,他的聲音變得沙啞而暗沉,他的眼里淤積了淚水,身子變得尤為的滾燙。

仿佛這一世,只有這樣的淚水才是百分之百的純正,透過迷蒙的瞳眸,記憶仿佛被穿插了許多的東西,那個夜晚,時間也似乎停在了這里。

「真的是你,你沒死,你沒有死。」

她全身無力地倒在了他的懷里,此刻腦子里已經出現了大量的空白,她無法解決眼前的問題,她害怕著,害怕著這一切的到來,因為她無法掌控著,掌控著這里的一切。

緊緊地被他揉在懷里,害怕她消失了一樣,即便心中痛著,他不想去思考今日她為什么要走雲兮,他只想抓住,抓住僅存的這一刻的溫暖。

「我沒死……」有什么東西淹沒了她,這一刻,他只想吻著她,他湊進了她的唇瓣,吻上了她的唇,將無數幻化的夜晚凝聚成此刻無盡的索取。

他吻著她,唇與唇的觸碰,舌與舌的糾纏,就像是**,在原本寒冷的夜里燒了起來。

柔軟,吮吸,直到她的唇瓣紅腫,直到她無力地趴在他的胸膛,他才放開她,有太多的話想說了,可是他不知道從何而起。

打橫的抱起她,就往自己的屋中走去。夕顏驚呼,還未說話,他立馬阻止道:「莫要離開我。」

一語堵塞,她無言。

一路走來,他怕是夢境,只要一醒就會碎了,然後走進屋子里,此時夜半三更,他抱著她,將她放進床榻邊,什么也不說,就合衣就寢。

她的身子僵硬,可他卻死死的抱住,依然沒有放開的意思,也不說話,沉默著,就這樣,在一夜的禁錮折騰之中,黎明開始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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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之時,許多大將准備就緒,鼓聲響徹天空。幾萬鐵騎軍在怒吼著,河南幾座大山,兩軍的鐵騎並排而成,林童站在城牆上,冷眼看著一切。

狄青帶兵做了前鋒,等待著許恆弋的指揮,而此刻傳來消息,說皇上要過一柱香的時間才來。狄青有些訝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於是便點了點頭,霍孫看著城牆中,許恆弋還未到來,以為夕顏的計謀得逞了,於是眼角露出了笑容,這下,他有希望了。

夕顏醒來的時候,許恆弋還在睡夢中。昨晚他似乎睡得很好,很安謐的睡著,曹德推開門的時候,也沒能驚醒他。

「娘娘,皇上該起了,將軍們已經出發了,這戰爭還是要打的。」

曹德如此說著,夕顏已經明白了,許恆弋可以晚起,卻不能不起。

她輕搖了他一下,而他卻順勢的按住了她,一瞬間又倒在了床榻中,他睜開那雙魅惑般的眼睛,用微冷地聲音說道:「朕已經明了,你先下去,朕隨後就到。」

「喳」

他閉著眼,在她的額頭一吻,便起身了,他穿衣服的速度非常之快,一眨眼,他已經穿好了外衣。

鎧甲就掛在床邊的架子上,也不知為何,她輕輕地起身,那銀光閃閃的鎧甲,愣了一秒,他已經套上了它。

穿好了這一切,眼前的他英俊明朗,手里捧著那銀色頭盔,她眼角有些濕潤了。

如果她能夠阻止這場戰爭該多好,她本來就知道以她得能力根本就是九牛一毛,無法逆轉乾坤。

他為她痛苦地活著,而她也承受了六年的痛苦。

這番痛苦的愛,她情何以堪?

女人在男人戰爭的世界里,永遠趨於弱者。

六年來,她改變了許多的心思,風銀君與許恆弋之間的戰爭,不管是什么什么理由,她都不會相信這場戰爭實際是因為她而發出了。如果有些利益在里面,那也是極其小的一個理由。

即便是戰爭,他也要帶著她。

他看著她,然後說道:「從今以後,一刻也不許離開我的身邊。」

她有些茫然,卻已經被他牽著手,走了出去。到了城牆,她已經恢復如初,為了不讓士兵們認出她是女子,她帶著面紗,穿著士兵的鎧甲和他站在了一起,可此刻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林童睥睨了她一眼,奇怪這個瘦小的士兵怎么就這樣站在皇上的身邊,但也不多問,便上前啟稟許恆弋道:「懷若士兵三萬突擊我軍堡壘,恐是要沖破這個城池。」

許恆弋的心思原本是想在戰爭的最後一刻,做個了結,他可以假裝中計,讓風銀君贏了這場戰爭。

而如今,因夕顏,他卻瞬間改變了心思,不想在另一個男人的面前示弱。

白營帳中,風銀君擦亮了手中的寶刀,拓也從中走進之時,他眼中的紫色涌出了無窮無盡的殺意。

他想,這一刻終於到來了。

「王,河南西京邊城突破,百姓貴族已經俘虜,我們是否退回三里,再做打算?」

畢竟在前方,許恆弋的堡壘不容易攻破,若要使計,還不夠,戰爭中一計,擒賊先擒王,他要的就是這一計。

很多年前,因為夕顏,他放棄了攻打河南,如今六年後再次攻打,已經成了不容質疑的事實。

河南,全國第一經濟命脈,若是破了這城,恐怕在往後的幾年里天朝的物品都會一蹶不振吧。

如此想著,唇角已經染上了笑意,燕楚從營帳外進來,一身素白的鎧甲照著他小小的臉龐英姿勃發。

他說道:「長卿,我要和你一起,殺了敵王。」

風銀君錯愣了一下,隨之笑了,這孩子,就算是許恆弋的又如何,六年了,他已經視他為自己的親生父親,哪怕知道了真相,燕楚也不一定會回到他的身邊。

他微笑地看著燕楚,輕聲道:「你知道如何輕而易舉的殺了他嗎?」

燕楚跪下,以軍之禮,跪拜,然後沉聲道:「兒臣明白。」

林童收到了敵軍的消息,看了密封信件,然後皺著眉頭,交給了許恆弋。

許恆弋拆開一看,果然如他所料到的,風銀君攻了河南最難以擺平的西京要塞。

宣稱,要屠殺那里的所有百姓,條件是,他必須前來。

這是何等的卑鄙,許恆弋不管他是否虛張聲勢,去與不去,已經不是他選擇的,而且他也不想選擇。

「帶領五千兵馬,隨我到西京。」

林童臉色大變,叫道:「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