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君兩相歡(下)(1 / 2)

墨林摔開了他的手,好不在乎道:「我是皇上派來伺候林童大人的,並不是來伺候富大人你的,而且你要記住,你現在是服役人,需要不需要還由不得你說。」

富路恍然地收拾起視線,這一次他還真的是看輕她了,此時此刻,再多的話也是枉然,他後退了一步,然後露出一種尷尬地嬉笑:「墨林,你可真行啊,那么隨你了。」

語畢,不帶一絲的留戀,邁步便離開了她的視線,墨林低下頭,掩飾住自己那飽含著淚水的目光,她的腦子一片混亂,根本來不及思考什么,只能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心里一陣的哽咽。

她離他越來越遠了嗎?

連手都無法觸及到他了嗎?

但是這是她選擇的路,她連告訴娘和爹爹都沒有,就離開了,欺瞞了所有的人獨自的前來這里,若不是林童及時的為她解圍,也許她根本不可能進來。

什么伺候的女人,這一切不過是個謊言而已,她來,只是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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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時分,白日的炎熱早已經慢慢地被沉淀,隱約地還能聽到一些蟲子的鳴叫聲,墨林翻來覆去,卻怎么也睡不著,索性地起身,抬眼望著野河廣袤無垠的天際,心里一陣的悲涼。

外頭的雨水開始滴滴答答地落了下來,墨林撇了一眼不遠處被雨淋得車。那車是專門裝用石頭的,因為最近富路表現還算滿意,再加上他和虯髯為一組,兩人這備用的車子倒是省下了他們很多的力氣。

想到車子暴露在雨中,明日早上他們會因為車中的水,又浪費了一些時間,墨林當即毫不猶豫地撐著油紙傘跑了過去。

外面的雨聲越來越大,對於服役的人員來說無非是個好睡夢的日子,按照平日里服役人員普遍的思想,是能睡著睡,能吃盡吃,勞役地苦,也讓他們懂得了一些偷懶或者怠慢的方式。

比如,今晚有的人即使備用物品暴露在雨中,他們定不會起身去將車拉回沒有雨的地方,他們寧可明天多費一些時間去睡覺,因為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

裝石頭的車子太重了,墨林拉著那車之後,硬是使不上力氣,索性扔下傘,用兩只手拉著,車子開始慢慢地滾動了,她心下一喜,繼續用力。怎奈,那車的輪子突然被一個略大的石頭絆住,墨林一使勁,沒拉動車子,反而讓自己的身子飛了出去。

整個身子摔進了泥潭,滿臉的狼狽,吃痛地站不起身子。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淋濕了她的發絲,雨水浸濕了她的衣裳,滲透了她的肌膚。

「林姑娘。」一聲叫喚在黑夜中響起,墨林驚訝地回頭,看見滿臉胡子的虯髯居然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一陣尷尬又狼狽,虯髯驚訝地看著她,然後用力一拉,她整個人便被拉了上來,帶著感激,她輕聲道:「謝謝。」

「林姑娘怎么半夜三更在這里啊,這雨下的這么大,連雨傘都不帶,你看你全身淋透了,趕緊換回營帳里換衣服。」

墨林躊躇了一會兒,很想告訴他,來之前她的衣服全部都丟失了,僅僅只剩下這一套,如今濕透了,也只能穿在身上。

見她沒有動靜,虯髯解開自己的外衣,便披在了她的身上,滿臉的嘀咕道:「真不知道你來這里是做什么的,問你總是一問三不知的。推車嗎?咦?你推的好像是我的車耶?」

虯髯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墨林有些急切,攏緊他的外衣,便道:「不是的,我看這車子太密了,想要拉出一輛看看而已。」

虯髯仿佛有些大悟,然後指著她笑了。「莫非你是想用車裝東西?」

見他居然想到這一層的意思,墨林順勢地接話到:「嗯嗯,是這樣沒錯,我想要借用一輛車子將我從山間拔的野菜裝一下,然後放到沒有雨的地方。」

虯髯一瞥見她帳篷外的那些被雨淋濕的野菜,感嘆她的細心,原來她是為了不讓他們吃被雨淋濕的野菜才想要用車子將他們運到沒有雨的地方啊,這女孩子還真是細心及了。

見虯髯的一雙眼睛閃閃發光的看著她,墨林那雙眼睛便變得有些不自在。

想起幾日前虯髯一直用那種眼神看她,更覺得渾身不舒服,雖然他總是說自己是有妻子的人,但是墨林看的出來,虯髯似乎有點喜歡她。

幾日前,當她出現在眾多服役人員的面前,當林童向大家介紹以後她就是照顧她的伙食的人之後,每個服役的男人眼神的都金光閃閃地,惟獨富路一臉的暗沉。

每個服役人都竊竊私語,說她是來找自己的男人,那是什么意思?當然,這些傳言很快的便被林童的話不攻自破了。

林童的解釋也很簡單,墨林的家族是一個被滿門抄斬的家族,皇上念及她對天朝有功,可憐她一個弱女子曾經不在家族長居久住,所謂不知者無罪,因此被判到這里來。

這樣的謊言也被服役人當做了事實,很多人可憐她身世的同時,也暗暗地起了惻隱之心,比如很多時間。在吃飯的時候,墨林舀出飯食給服役人的時候,總是迎來他們色眯眯得眼光,或者關切,或者殷勤。富路一直都是無視她,墨林也不套近乎,只是遠遠地看了他幾眼,便忙自己的事情了。

虯髯跑到車邊旁,撿起她掉落的傘,塞到她的手中道:「真是個笨丫頭,這車子那么大,你一個弱女子怎么能推的動?可以叫上我,我隨時都可以幫你啊。」

「可是,你們都睡了……」

墨林輕聲一句,虯髯摸了摸後腦勺道:「沒有,我剛剛叫上了幾個兄弟。嘻嘻,我本來睡的很熟的,可是這雨下的太大了,要知道這裝石頭的車子若是積滿了水,到時候很難弄出來,車子太沉,總不可能一勺子一勺子的舀吧?」

裝石頭的車子不能倒立,所以若裝上水就很麻煩,如此想著虯髯便再次說道:「還好是富路小兄弟叫了我,原本我是想要和他一起來的,可是今日他的腳已經被扭傷了,我看他疼的厲害,就沒叫上他,自個來了。」

他受傷了?她怎么一直都沒看出來?墨林心下一緊,有些惶然失措道:「富路受傷了,嚴重不嚴重?能不能治好?」

進她一副緊張萬分的樣子,虯髯一怔,墨林當即感到自己言語中的錯誤,便立馬改口道:「林童大人說了,關心你們這些服役人是我的義務。」

有些粗枝大葉的虯髯轉眼一想,到也是,也不多疑,於是用力一拉,車子便出來了。

他淋著雨,墨林的全身都濕透了,想起他給自己的外衣,怕他感冒,便用傘撐著他,虯髯笑了笑,一臉的滿足,他有些開心:「沒想到林姑娘這么熱心,在野河里那么多年,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么熱心的姑娘.」

墨林沒有說話,而這時,虯髯所說的兄弟們都從那小木屋里走了出來,看見墨林與虯髯幾個人均有些詫異,緊接著是一種極度曖昧的暖笑。「虯髯,你今晚那么興奮叫我們出來,不會就是為了故意讓我們看到這一幕吧?原來林姑娘是你媳婦啊?」

虯髯一聽,臉立馬紅到了耳根,馬上反駁道:「不是,不是。」

眾人見他否認,更覺得他心里有鬼,於是都很不介意道:「沒事情,我們都是兄弟嘛,會照顧嫂子的。」

墨林撐著傘她很想反駁,可是卻忍不住咳嗽了一下,虯髯敏銳地感覺她的似乎感冒了,立馬說到:「你趕緊回到屋子里,再這樣下去,會病得很嚴重的。」

墨林難受的點了點頭,虯髯這才有些松了一口氣,送她到了她的寢室門口,離開前,那群兄弟們還在暖笑著。

「別看虯髯平時跟愣頭鵝一樣,娶的媳婦到是個貼心的棉襖。」

「就是啊,都跟到野河了,虯髯每日念叨著自己的媳婦,現在不正是來了,哈哈……」

「別笑了,趕緊把車子推到沒有雨的地方去吧。」

……

虯髯送她到了門口之後,叮囑她要照顧好自己之後,便離開了,離開前還有些不好意思,墨林攏著他的衣衫,心里不由而來有了暖意,在這個地方,至少還有一個人是關心她的。

翌日。

服役人員忙完了自己的活兒,大伙兒准備去吃飯,遠遠地便看見墨林穿著一暗色的大衫,將她瘦小的身子包裹的沒有一處露出來。

此刻的她正在准備著一鍋的野菜湯,非常好聞的氣味,伸手正准備用勺子攪拌一下,寬大的被卷起的衣袖又落了下來,她略微地皺一下眉頭,停下手中的活兒再次將袖子卷起。

「你還跟我賭她不是虯髯的媳婦,你看看,都穿虯髯平時穿的衣服了,還說不是,把你上回藏的一壺酒給我。」

一個服役人笑著向另一個人討要酒,另一個人看了看那墨林,怎么感覺都不像虯髯的妻子,可是人家都穿了他的衣服了,這還有假嗎?

願賭服輸,於是只能無奈地將那瓶心愛的酒給了另一個服役人。

而此刻的富路因為腳的原因,也才剛剛做完自己的事情,他走到這里便聽到大家的竊竊私語,全部都是有關墨林與虯髯的事情,再看向墨林之時,他的眉頭不由的一皺。

走到墨林面前盛湯之時,覺得她身上的衣服實在太過於礙眼了,墨林忍住自己想要咳嗽的沖動,面帶微笑地為他盛湯,就像平時對待服役人一樣的表情。

「你怎么穿上這衣服了?」

手里接過她遞給的碗,最終還是不由自主的問了一句,墨林愣了一刻後,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問她,她之所以穿上這件衣物,實在是迫不得已,昨日因為雨的原因,她原先的衣物還沒有完全變干,再加上,她實在沒有衣服了,才穿上這件。

今日她已經跟林童說明了情況,希望那些東西能得到解決,本想告訴他原因,可觸碰到他有些陰鷙的目光,隨之就轉變了心思。

她實在沒有必要向他解釋那么多,這些反而會成為她來這里就只是為了他的借口,沉默了幾秒後,她方才回應他:「穿衣服總是有理由的,難道要我裸著身子?」

富路一陣啞然,這臭丫頭,什么時候嘴巴變得那么伶俐了?再次接過她遞給的飯菜,他捏住那碗筷的一端,險些將它們摔了。

而這一天,是流言蜚語傳播的最快速的一天,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墨林的名字已經成為了是虯髯女人的一種稱號。

這一日,墨林做完了這些事情,准備將自己的衣服和虯髯給的衣服換了,卻沒有想到虯髯已經在她的小屋前等候了她許久。

「林姑娘。」

墨林轉身,停下自己的動作,便看到虯髯微微漲紅的臉,顯得有些躊躇不安。她笑了一下,知道他定是為了大伙兒那些話而感到有些歉意,便很大度的說道:「我知道你是想說什么,沒有關系,我一點也不介意。」

「不、不是,我是想說,林姑娘,你對我是不是有一點喜歡?」

虯髯的胡子因為她說的話,有些搖動了起來,墨林微微一怔,見他說得很費勁,才知道他想要表達的意思,見她沒有回應,以為她是在乎自己家里還有一個妻子,便迅速地說道:「林姑娘,你來這里的時候我確實很喜歡你,我覺得你一個女孩子家來到野河總是有些目的的,起初的時候大伙兒都說你是因為自己喜歡的人才來到這里,後來林童大人不是證明沒有這一回事了嗎?我心里又松了下來,我覺得有哪個男人能夠娶到你這樣的女人實在是太幸福了,我見你今日穿著我的衣服……」

他的聲音變得越來越低,最後化為一種低喃,墨林的手微微地一抖,她穿上虯髯送給的衣服是為了什么?或許只有她心里是最清楚的。

不是為了別的,只是為了讓那個男人看見,她不是一個僅僅只能愛上她的女人,她也可以有選擇,也會有男人喜歡的。

想到此,她覺得自己有些利用了虯髯的意思,並且讓他誤會了,正要開口,還未動口,虯髯卻緊緊地抱住了她,偉岸的身軀加上強大的力量根本讓墨林無法喘氣,她費盡的想要吐出一些話,然而虯髯卻搶先說了。

「我知道你一時間還無法接受我,可是你只要等等,我再過兩個月就可以出去了,過去的十年里,我已經對我家中的妻子印象變得模糊不清了,那個時候我來到野河,她也沒有送過我,我也不太清楚是不是覺得我再也無法回來了,她就改嫁了,倘若你肯跟我一起,回去的時候,即便她還在家中,我也定不會委屈了你。」

墨林拍著他的背想要掙脫他,告訴他,她被禁錮的有些受不了了,怎奈,那雙眼透過幾米之後,便看見富路站在那里,定睛地看著他們,她心下似乎有些急切,然而虯髯卻誤以為她拍著他的背似乎是接受他了。

墨林的身子有些僵硬,富路的臉已經完全充滿了黑線,虯髯放開了墨林,隨之按住她的雙肩,正要將唇湊上去。

倏然間,未反應過來之時,他的右臉被人狠狠地蓋了一拳!

迎上富路那陰狠的目光,虯髯覺得他有些莫名其妙,便大吼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富路的余光瞥向墨林之後,眼底的笑意便得更加的鄙夷「水性楊花的女人。」

他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的生氣,只是這些身子機械般的本能反應,讓他覺得只是一種妻子背叛他的感覺罷了。

見富路在罵墨林,緊接著虯髯揮起拳頭,也蓋了過去,兩個大男人隨之的扭打在一起。

「你們別打了,別打了。」

激烈地斗毆,完全是肉搏,在野河,服役人沒有兵器,因此這樣的肉搏顯得特別的觸目驚心,墨林慌張地看著兩人,眼角已經擠出了淚水。

「富路,虯髯,我求你們別打了。」

她試圖的分開他們,可是一點用處也沒有,兩個人瘋狂地眼瞳,已經有了廝殺。

直到林童聞聲趕來,長鞭甩下,這才讓兩人停了下來。

「你們以為這是什么地方?是專門用來給你們打架的地方嗎?」

林童的鞭子抽打在兩人的身上,這少年臉上呈現的目光讓服役人都有些膽顫,林童睥睨了一眼,然後正經道:「如果是因為女人的話,你們最好給我安分一點,我會讓人將這個女人接回去,幾日後,你們將再也見不到她。」

虯髯一急,青黑的臉上滿是苦惱:「大人,是我的錯,請不要趕她走。」

富路僅僅只是撇了墨林一眼,再也不言語。在野河,這一切都是歸林童管,倘若他想要讓墨林回去,這並不是難事。

他輕吐出言語,語言深諳不明:「我可不喜歡因為某人的原因,影響了某人三個月的服役生活。」

「其他人今天可以提早休息了,你們兩個,將這些石頭搬到對面去,做完才可以回來。」

林童指著一些石頭吩咐道,隨之便離開了。幾個服役人見自己的休息時間因為兩個人的打架有了沖緩,卻並不是顯得特別的高興。

在這里,虯髯一向對人都講兄弟情義,幾個人惱恨地看了富路一眼,便去幫虯髯搬石頭。

虯髯看了一眼墨林,見她根本就沒有將目光留宿在他的身上,心里已經有了失落,方才墨林情急之下居然叫了他富路?

富路是小路的全名嗎?

他們似乎曾經就已經相識了,否則已小路那樣的性格為何會沖動的過來?他們之間一定有什么?

這樣的想法讓他的心情糟糕了起來,更加不理睬人,很快的,因為大伙兒幫忙的原因,虯髯不到片刻就已經將石頭搬好了。

富路面無表情的拉著車,將最後的一塊石頭放入了車中,這才想起昨日下雨之後,為何那車子沒有積滿了水?

微微有些詫異,但隨之便被掩飾了,他推著車到了河對岸之後,准備返回,卻看見墨林一直尾隨著他。

他心里氣恨,隨之冷冷道:「別再跟著我。」

「你唇角流血了。」墨林見他嘴角邊的血液一直流,知道他受傷很嚴重,他與虯髯相比,從力量上看,就低於他一疇,所以受的傷也比虯髯嚴重了許多。

她有些心疼地想要上前擦他的唇角,富路卻摔開了她,罵道:「難道我的話你沒有聽見嗎?你是聾子嗎?」

手帕被他甩開,掉入了河里,墨林的眼中積滿了淚水,覺得這一路來,她的話都是這樣的傷人,心里越發的一陣涼意。

見手帕要被沖走,墨林居然跳下了橋段,去拾那要被流走的手帕,那是小時候那一次富路帶她出去玩之時,買給她的東西。那時候買了很多的玩物,富路卻已經不記得,她買給墨林小泥人,買給墨林金絲燈籠,也買給她女兒家的手帕。

那些,僅僅只有墨林記得,墨林在珍惜著,因為她是喜歡他的。

「你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