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夢枕眨了眨眼睛,「我住在汴梁,你的三年任期馬上就要滿了吧,我在汴梁等你。」
......
清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枝頭有鳥兒在歡叫,太陽已經爬上頭頂,地面上卻只留下了他一個人的影子。
陸崇明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頗有些不適應。
幾年相處,從開始的戒備到後來的欣賞,他已經習慣了蘇夢枕的存在,現在猛然少了一個人,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他雙手負在背後慢慢往回走,一路上沒遇到半個人影,自從三年前他為了湊錢遣散大半仆役之後,顧府就再沒買進過下人,反而還又陸陸續續的送走了些,如今留在顧府伺候的怕是不超過十人。
對陸崇明來說,這沒什么不好,他從來都不是享樂主義者,也喜歡清靜點的生活環境。
回到屋中的時候,正好碰到老管家端著冰糖燉是梨子水走過來,面對對方疑惑的神情,他皺了皺眉,揮袖道:「以後別准備這個了,他已經離開了。」
說著便抬腳進了屋。
延州的事情已經步上正軌,用不著他像前幾年一樣費心費力的操心了,他只需要在大方向上把把關,偶爾出去視察一番就好。
從開始的陌生,到後來的一步一步慢慢摸索,再到如今的熟練,他覺得自己的這個延州知州做的並不比別人差。
這樣也就夠了吧,沒有災民,沒有因為不公平的待遇而造反的士兵,他已經盡到了身為一個知州所要承擔的責任。
......
將底下人送來的文案一一批示,他擱下筆,下意識的往放置在窗邊的那張軟榻望去,入目的是空盪盪的一片,書房中安靜的嚇人,沒有了低低的咳嗽聲和書本翻頁的聲音。
陸崇明皺了皺眉,剛想起身離開,就聽嘭的一聲,房門已經被人撞開了。
「爹!」
熱烘烘的,帶著汗意的身子撲進他懷里,力道大的如果他不是坐在椅子上的,絕對會站不穩身子。
胸口被撞得隱隱作痛,陸崇明摟著他的背脊,微微勾唇,心里的那股悶氣終於散去。
「都這么大了,怎么還這么鬧騰。」
顧惜朝抬頭,揚著下巴不滿道:「誰讓爹不陪我一起去的。」
陸崇明彈了下他的腦袋,「你還是小孩子嗎?什么事都還要做父親的跟在後面陪著?再說了,我又不喜歡打獵,跟你去干嘛!」
他當然不會承認自己還是個孩子的,他已經長大了,孩童時帶著嬰兒肥的臉蛋消瘦了下來,露出削尖的下巴,因為這幾年一直練武的關系,他身體柔韌修長,比同齡的孩子都要高挑,一點都看不出當年小豆丁的影子了。
陸崇明揉了揉他的頭發,剛要說話,就見一個白明莫拎著一只雪白狐狸的籠子從敞開的房門走了進來。
顧惜朝眼睛一亮,迅速跑了過去,將籠子接了過來,然後遞給自家父親看,「這是我獵到的,白師傅說要不傷一分一毫的活捉才算過關,我可是費了好大得勁呢!」
孩子是需要誇獎的,這是他養孩子得出的僅有的幾條經驗之一,於是他毫不猶豫的誇了他一句「做的不錯!」
顧惜朝笑容更深,「父親你看,這狐狸的皮毛漂亮嗎?」
雪白的狐狸毛柔光順滑的,陸崇明點頭。
「父親喜歡就好,等會兒我把它的皮毛扒下來,給你做狐裘!」
扒、扒下來?!!
陸崇明瞪著笑得開心的人,一時間語塞,他當然不可能是對一只狐狸有了憐憫之心,只是作為一個正直善良的好孩子怎么可以說出扒下來這么血腥的話語。
陸崇明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不覺得這只狐狸很可愛嗎?」
似乎被他忽然嚴肅起來的態度驚到了,顧惜朝縮了縮脖子遲疑道:「有嗎?」
陸崇明鄭重的點了點頭,「這么可愛的狐狸怎么忍心殺它呢?所以我們把它養起來吧。」
顧惜朝糊里糊塗的點了點頭。
「乖!」陸崇明摸了摸他的腦袋,正直的三觀是從小事抓起的,一點點都不可以馬虎,看著他黑溜溜的眼睛,他似乎已經覺得自己成功在望。
從頭至尾將父子兩的互動看在眼里的白明莫搖頭失笑。
宋朝每個地方官的任期只有三年,三年一到必須調任,這是為了防止有人造反,而陸崇明這個延州知州也不例外。
在蘇夢枕走後兩個月,京中的調任書就來了,唯一與別人有區別的是,來的不是戶部的大印,而是皇帝的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