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一一六(2 / 2)

君子有疾 蔚空 2236 字 2023-03-15

太上皇愣了愣,道:「郡主可有事要稟?」

苗王拱手道:「太上皇在上,小王不敢欺瞞,小女辰南郡主生父乃前寧夏總兵蘇凜蘇大人。這些年小女雖被流放,但一直未曾放棄為蘇大人尋求公道,如今手中已經掌握了當年蘇大人為奸人所害的證據,此番進京就是期望太上皇能為蘇大人還一個公道。」

蘇凜一案發生在景平帝手中,女兒直接請求他而非今上,也是在情理之中。當時景平帝也知有蹊蹺,只是七萬大軍亡魂,西北邊線慘遭韃子□□,他心中有氣,也就沒有多查,如今時隔多年,他自是不願提起。可苗王不是普通臣子,滿堂又坐滿了文武大臣,他沒法直接動怒拒絕,只是皺了皺眉:「若是真有證據,就馬上呈上來。」

蘇詞將手中寫的卷詞呈上給太監,那太監趕緊唯唯諾諾交給太上皇。坐在太上皇下手的宋銘,微微眯了眯眼睛,看了眼跪著的兩人,心中有些不安的預感,輕聲朝景平帝道:「父皇,既然苗王和郡主有證據,不若回頭從長計議,一切交給孩兒處理便好。」

他話音剛落,太後忽然提起裙子,走在太上皇前跪下:「陛下,蘇總兵戎馬近二十載,曾為本朝立下過汗馬功勞,若是當年當真為奸人所害,不僅是蘇總兵一家,那七萬英魂,恐怕也無從交代。況且皇長子被廢太子,正是因為蘇凜案,既然苗王和郡主手中證據確鑿,不若就當著百官的面,將證據公布出來,下令發去三司重申。」

蘇詞跪趴在地上道:「啟稟陛下,臣女已經尋到了關鍵證人,此刻就在外頭候著。」

景平帝微微皺眉,揮揮手:「帶上來!」

被帶上來的證人正是從前李貴妃身邊的內侍太監趙公公,他被押了上來後,立刻匍匐跪在地上,哭道:「奴才罪該萬死!」

景平帝自是認得他的,蹙眉問:「到底怎么回事?速速從實招來!」

趙公公哭著將從前李貴妃如何派人給韃子泄露軍情,害得蘇凜慘敗一一說了清楚。又將如何聯合當時的寧夏巡撫韓子洲與兵部尚書李鱗等人陷害蘇凜,都細細說了一遍。

別說是景平帝聽得倒吸了口氣,底下眾臣頓時也是嘩然。景平帝道:「你可是見貴妃已不在人世,故意栽贓?」

趙公公雙手碰上一個冊子:「這里是當時涉案的人員名單,奴才都已經一一擬好。除了個別不在人世,其余的陛下都可以叫來詢問。」頓了頓,又道,「當年奴才身不由己,為了明哲保身,才與李貴妃做了這些傷天害理之事,對於殘害忠良蘇大人,一直內疚在心。奴才年事已高,不想抱著愧疚下地,所以這回郡主進京,奴才便同她坦白了當年的事。」

景平帝皺眉看著手中的冊子,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朕就在此下旨,將案子發去三司重申,替蘇總兵和七萬亡魂一個公正的交代。」

蘇詞重重磕了一個頭:「謝陛下隆恩!臣女還有一事相稟。」

景平帝道:「你說!」

蘇詞道:「這些年小女在苗疆心有余而力不足,這些證據皆是由表兄沈鳴一手查得。」

她還未說完,宋銘臉色已經大變,喝道:「郡主莫要胡說,世子已經過世多年,怎會替你查案?」

他說這話時,蘇冥已經走上前跪下,用力朝他磕了一個頭:「陛下大恩大德,臣銘記在心。但事已至此,陛下也不用再替臣相瞞。」說罷朝太上皇道,「啟稟太上皇,臣正是沈鳴。」

景平帝不可置信道:「你們到底在說這些甚么?你怎么會是世子?」

蘇冥拱手不緊不慢道:「啟稟太上皇,當年微臣父親與李貴妃沆瀣一氣,因被我發現他的丑事,便設計殺害我,是今上救了我。但因為被大火灼傷,容貌聲音都大變,回到京城為了明哲保身,一直隱藏了身份,也是因為被生父所傷,不想再做沈家人。只是如今舅舅即將沉冤得雪,微臣和表妹表弟們終可以光明正大團聚。」頓了頓,又繼續道,「最重要是,當初太子一直覬覦微臣夫人,是今上挺身而出,讓陛下賜了婚約,為保住內子,才做了這場戲。今上如今是一國之主,大婚之事自是要提上日常,這婚約斷然是該馬上作廢。今上大恩大德,微臣沒齒難忘,雖則是一樁荒唐事,但今上的義舉,文武百官想必都會為此稱道。」

他說到這里,伶俜也走下來,跪在他旁邊,重重磕了幾個頭:「今夜蘇總兵一案能得以重審,臣妾夫君能好好活著,都是承蒙陛下的恩情,陛下大恩大德,臣妾沒齒難忘。」

宋銘是聰明人,看著底下口口聲聲說著感恩的兩人,卻知道自己是被人擺了這一道。有太上皇,有太後太妃,還有文武百官的見證,這一招真是出奇制勝,打得他猝不及防。他果然是小看了蘇冥。

景平帝終於從怔忡中回過神來,從前沈鳴是他的左膀右臂,十分得他賞識,當時因為襲擊魏王而被沈瀚之誅殺,他還痛惜了多時。而這位蘇冥近來的行事,他也有所耳聞,確實是當年沈世子的風格。一時又是感嘆又是唏噓,加之聽說自己本來不太放心的兒子,竟然做了這么些義舉,不免有些意外驚喜。反應過來後,揮揮手道:「這事聽起來雖然荒誕不經,但世子還活著就是好事,你為生父所害,不想再與沈家有瓜葛,朕就特許你繼續用蘇冥的身份,繼承國公府世子稱號。至於鄉君與皇上的婚約,既然只是幌子,那今日起就作廢,選後選妃盡快提上日程。」

蘇冥和伶俜齊齊跪下:『謝主隆恩。』

景平帝愉悅地揮揮手。宋銘目光沉了沉,好容易才壓下心中想要殺人的憤怒,勾起唇角笑道:「今晚是個皆大歡喜的日子,朕可是為了這樁事,隱瞞了這么久,總算是松了口氣,還望諸位愛卿莫要笑話。」

底下一眾溜須拍馬的人道:「陛下英明,此番乃救人義舉,實為讓人感動。」

宋銘聽著這些曲意奉承的話,目光一直落在兩個跪在地上的人身上,嘴角的笑意冷得像是浮出了碎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