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一一六(1 / 2)

君子有疾 蔚空 2236 字 2023-03-15

苗王朝貢,是五日後入的京城,鑼鼓笙簫,金鼓喧闐,仗勢十分壯大。伶俜在後宮,並沒見到已經成為苗王義女的蘇詞,但是也聽說過這回苗王進京的盛大場面。

苗疆是在景平帝在位時開始朝貢,雖然如今景平帝已經退位做了太上皇,但自也要做東在沁園大設筵席,正巧是秋菊盛開的季節,便辦了賞菊宴,同時邀請了文武百官和京中勛貴,白日賞菊,晚上夜宴。

沁園的菊花堪稱一絕,各種珍稀品種,應有盡有,此時百花凋零,唯有滿園的菊花開得轟轟烈烈,芬芳繚繞。伶俜抵達菊花園的時候,太後太妃及命婦們已經早早抵達,賞花觀景,好不熱鬧。

伶俜身份頗有些微妙,說是皇後,又還未行大婚,若是普通世家女子,如今又已經入駐後宮。傳言新帝為了她,連將太後都從皇宮里趕來了沁園,如今在後宮是至尊獨寵。

命婦們都隱隱聽過這些傳聞,認得她的人見了她,無一不恭恭敬敬行禮,嘴上說得是明月鄉君,但這禮數明顯已經是當成了皇後。橫豎不久之後,她就是皇後,先獻個殷勤,總該沒差。

伶俜沒經過著陣仗,難免有些不自在,敷衍地和眾人寒暄,趕緊上前給太後行禮。太後當初離開皇宮時,對這個新後一直嫉恨在心,但今日卻破天荒地待她十分熱情,免了她的禮,拉著她的手笑語宴宴道:「鄉君不消多禮,本宮也好些日子未見到鄉君了,甚是想念。」

伶俜對太後的這番熱情,甚是奇怪,正抬頭看她,卻見她拉著旁邊一個穿戴打扮與周遭女子孑然不同的少女道:「這位是苗王義女,太上皇剛剛封的辰南郡主。」

少女穿著刺綉花邊的百褶裙,上裝著綴滿銀片的大領胸前交叉式右衽上衣,脖子上掛著繁復的銀項圈,頭上戴著銀花組成的銀冠。面容秀麗可人,眉眼明媚,帶著幾分生機勃勃的英氣。雖然時隔久遠,與記憶中已經相去甚遠,但伶俜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蘇詞。見她如今這樣子,想來是過得不錯,她心中稍安,朝她微笑頷首:「郡主,好久不見。」

蘇詞面上有些動容,卻也只是笑笑:「難為鄉君還記得我。」

太後自是知道這兩人甚么關系,但礙於周遭人多,也沒多說。寒暄完畢,招呼眾人繼續賞菊。伶俜打小在田庄長大,也不是附庸風雅的人,跟著眾人看了會花,又見蘇詞同太後融洽,聯想剛剛太後對自己的態度,猜測她此番進京為了替父親翻案,已經與太後搭上了線。

她默默退出園子,准備去別處逛逛,不知不覺就走到湖邊石畫舫處。熟悉的風景,讓她驀地想起多年前,自己這輩子第一次見到宋玥,就在這畫舫里,當初因為上一輩子的陰影,被他嚇得掉入了水中,是蘇冥不知從哪里冒出來救了自己。如今想來,卻是不勝唏噓。她和宋玥兩世為人,本是窺測了天機,算占著先機,她倒是有驚無險活到了如今,宋玥卻到底沒抵過命運。說起來他的死,也有她的推波助瀾,惟願下輩子,他再莫遇上自己,找一個相知相依的女子,安安穩穩過一生。

她兀自感嘆著,走了兩步,卻忽然看到里面有人,正要折身回頭,又隱隱聽到是熟悉的聲音,暗暗探頭一看,便見到那船舷邊的石桌上,坐著蘇冥和尚嘉公主,周圍連個小廝侍女都沒有。

她本想進去打聲招呼,又不知蘇冥今日籌備得如何,怕自己冷不丁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干脆朝身後的丫鬟揮揮手,悄無聲息走了出去。剛剛一小段,卻驀地撞上一個身長玉立,身著絳紗袍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宋銘。

伶俜抬頭,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行了個禮。

宋銘擺擺手,朝畫舫方向看了眼,低聲道:「是愉生和尚嘉在里頭么?為什么不進去?」

伶俜點頭,訕訕道:「興許是在說事情,不方便打擾。」

她不過是知道今日有大事情發生,面對宋銘時,神色難免有些不太自然,又怕被他看出端倪,只能做出一副別扭的模樣,讓他以為自己是誤會了蘇冥和尚嘉公主有何曖昧。

宋銘目光落在她看起來有些失落的臉上,嘆了口氣道:「尚嘉對愉生一片情深,我已經勸過好幾回,但沒甚成效。惟願愉生還記得與你的承諾。不過……」他頓了下,又才繼續,「尚嘉心性純美,若是愉生真的生了別的心思,你也要有個心理准備。不論怎樣,我會站在你這邊。」

伶俜干干一笑:「多謝陛下。」

宋銘在她手上拍了拍:「你在這里玩著,我去同父皇說些事情。」

他手掌微微冰涼,就跟他這個人叵測的內心一樣,伶俜只覺得渾身發麻。點點頭,目送他離開後,又轉頭看了看畫舫的方向,想了想還是走了開。正找了處水榭歇腳,蘇詞不知從來冒了出來,十分熱情地上前拉著她的手:「表嫂,這些年你可還好?」伶俜一時有些怔怔然,她倒是十分自來熟,不等她回答,又繼續道,「當初我和弟弟們去流放,表嫂給我們准備的吃食,一路上可是幫了大忙。」

伶俜見她頗有些率真的模樣,與從前那個家中落敗的小姐已經截然不同,笑道:「只是舉手之勞罷了,你們三姐弟到了那邊可遇到了什么困難?」

蘇詞搖搖頭:「這說起來也多虧了表嫂托了謝伯爺同蜀王打招呼,我們剛剛到那邊,已經有人接應,雖則條件艱苦,但也沒吃過多少苦頭。隔了半年,蜀王去苗疆,路過我們的流放地,便帶上了我,是以陰差陽錯做了苗王的義女,一直留在那邊。只是後來才知表哥發生的事,還以為他已經不在人世,哭了我好久,這回入京前才接到他的秘信,總算是讓我松了一大口氣。」

她比伶俜小了三歲,如今不過十五,從前算是將門之女,如今又在苗疆那種民風開放之地,性子難免天真灑脫。伶俜看著很是喜歡,又見她好似並未因今晚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請求為父親翻案,而忐忑不安,愈發覺得她是個不一般的女子。兩人說了會兒話,蘇詞同她告辭:「我義父這會兒恐怕在尋我,咱們晚些時候再見。」走了兩步又回頭朝她笑道,「今晚之後,表哥會恢復身份,你們一路來如此坎坷,倒時可要重新辦一場盛大婚禮,我要去鬧洞房。」

伶俜失笑,她已經步履輕快地離開。

終於熬到晚上的筵席,沁園的宴廳賓客滿座,美酒佳餚,笙歌絲竹,好不熱鬧。如今景平帝身子已經好了大半,紅光滿面,心情甚好。因著今晚的主角是苗王,酒過三巡之後,太上皇令人端上來兩只裝滿珠寶的箱籠,特賞賜給苗王和辰南郡主。

苗王父女上前跪下領賞。蘇詞接過箱籠後,重重磕了三個頭,卻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