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1 / 2)

靖和十年秋,白露。

子蘊峰上落木瑟瑟。高聳山峰一半仍帶著濃暑未消的蒼郁,另一半卻已綴了金朱之色。

遷徙的鳥群從密林中飛出,灰白色翅膀被夕暉映得發紅。

「認得出么?」張子橋看著鳥群,問身旁的少年。

唐鷗剛剛練完劍,因為被張子橋甩在地上摔了幾十回,此時腦殼還發暈,聞言抬頭愣愣看著自己師父,腳下卻不敢停,緊緊跟在青衫男子的身側。

張子橋側首又問了一回:「看不清?」

唐鷗抹了快落進眼里的汗水,眯起眼睛盯著遠去的鳥群看了一陣。

「看不清。」唐鷗說。

他年紀不過十一二歲出頭,在這子蘊峰上跟著張子橋只學了一年的武。一年時間,他內功外功都剛剛入門,而且張子橋傳給他的青陽心法也只練到二層,實在看不清那已經如微塵大小的鳥群。

唐鷗說完了,沒見張子橋有反應,於是又抬頭。

張子橋站定了回頭看他,眉頭擰成一團。

「你這幾夜沒有練青陽心法,是不是?」

唐鷗在到子蘊峰學武之前,家教頗嚴,不擅說謊,於是窘迫點頭。

張子橋囑咐過他,每夜睡前都要將青陽心法練上兩回,讓真氣在體內走兩個小周天。只是這幾天來唐鷗見張子橋沒有檢查,睡前偷偷點燈看他爹塞在行李里讓他帶上來的《狩鹿記》,沒有練功。

張子橋嘆了口氣,低頭溫和問他:「練了一天,餓么?」

唐鷗迅速點頭。

張子橋:「去砍十捆柴回來再吃飯吧。記住,不能砍我的樹,到山下去。」

唐鷗:「……」

他有錯在先,不敢辯駁,匆匆跑回住的地方放好劍,拿起工具就往山下跑。張子橋在路邊袖手等他,青衫在晚風中拂來拂去。

「這次十捆。」張子橋平靜道,「下次再被我發現你沒有練青陽心法,便是二十捆,往後依次累加:四十,八十,一百六十。」

唐鷗一邊冒冷汗一邊點頭,跑出幾步後又轉身朝著張子橋鞠躬行禮。張子橋此時臉上才終於浮起一絲笑意,沖他點了點頭。

等砍完十捆,唐鷗已累得快癱在山道上。

他肩扛兩捆,雙手各提一捆,將剩下的柴禾壘在大石之後,開始上山。

此時夜色已濃,唐鷗走了一會兒,眼角余光便看到林子里有隱約火光。

這子蘊峰上的每一株樹都是張子橋的命根子,唐鷗心道不好:這秋高氣爽的,火從山下燒起來,很快就會燒到子蘊峰上。想到這里,他頓時連柴都顧不得放下,拔腿就往火光處跑。

火是好火,又暖又亮。火旁坐著一個人,正抬起頭看著從林中鑽出來的唐鷗。

唐鷗見那人坐在溪邊,火也燃在溪邊,並不會危及張子橋的命根子,頓時大松一口氣,雙腳一軟,撲地坐在地上。

溪邊那人哈哈大笑,見他衣著簡朴,又負著那么多柴禾,以為是這附近的農家孩子。「娃兒,還不回家?這天那么黑,虎狼可都要出來了。」

唐鷗認真道:「子蘊峰沒有虎狼。」

火旁的男人身材高大,影子又濃又長,笑聲震得唐鷗耳朵嗡嗡響。他從地上站起來正要離開,突然看到溪邊躺著一個人。

那是個五六歲的小孩,衣裳破爛不堪,□□出的皮膚上盡是烏黑痕跡,似是被火熏燎。他一半身子浸在溪水中,頭發散在地上,看不清模樣,但十分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