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借著火光,才看到那小孩腹部微有起伏,仍然活著。
「你認識他么?」唐鷗沖那男人喊,「水里可冷,他會凍死的……」
「死不了。」男人打斷了他的話,「命大得很,不容易死。」
他突然笑起來,在晃動的火光中,一張端正臉龐竟顯得十分詭怪。
唐鷗覺得這男人不太對頭。他扔了手里的兩捆柴,想過去看看那小孩。
才跑出幾步,眼前便一暗。風聲未停,大漢已站在唐鷗身前。
他頓時停步,右腿後撤,腳板死死釘在地上,亮出防御的架勢。
那漢子嘿嘿地笑:「你要救他?」
「你不理他,我便救他。」唐鷗從腰里抽出砍柴的斧子,大聲說話為自己壯膽。
「為什么?」漢子問,「你知道他是好是壞?你知道他爹娘是好是壞?你若救了他,他以後成了殺人放火的大惡人,你說是好是壞?」
唐鷗又餓又累又緊張,漢子一連串問題問得他頭昏腦漲,只想起他爹塞在行李中那套《狩鹿記》,又想起書里的江湖客,脫口而出:「不為什么,見死不救,不是江湖人所為!」
大漢笑得更是厲害。他聲音渾厚,聽得唐鷗一顆心在胸腔里亂蹦,真氣亂竄。
「小屁孩子莫談什么行俠仗義,等你功夫學好了再說吧。」漢子話音剛落,唐鷗腦袋上就狠狠一疼。
他連那人揮拳的動作都看不清,已經倒在了地上。
張子橋尋到他並把他弄醒時,溪邊已經沒人,連火堆也消失不見。
唐鷗擦了鼻下和嘴邊的血,跟張子橋說了自己遇上的怪人。張子橋摸了摸他的脈象,發現那人並無惡意,只將唐鷗打暈而已。他走到唐鷗說的地方摸地面和石塊,確實有隱約熱量。
「那人什么模樣?」張子橋問。
唐鷗只記得大漢身材高大,模樣卻說不清楚。
「昏過去之前我看到他鞋子,黑底的,上面綉了個字。」唐鷗說,「是個沈字。」
「沈?」張子橋說,「沒聽過帶這個名的幫派。唐小鷗,你有閑情去管閑事,十捆柴可都打好了?」
唐鷗:「……沒有。」
張子橋怒氣沖沖地瞪了他一會,讓他帶自己去放柴的地方。唐鷗知道自己師父嘴硬心軟,忙領著張子橋去拿柴。
上山的時候他仍惦記著那不知去向的孩子和神秘大漢。
「師父。」他問,「江湖上沒有姓沈的大俠么?」
「沒有。」張子橋雙手各拎三捆柴,走得比唐鷗還快,「就算有,也沒有哪位大俠會把自己的名號綉在鞋子上,丟臉。」
「是嗎?」唐鷗緊跟著他,口里問個不停,「那為何你要將那么多個『張』字寫在袍子上,每次下山還都要穿著?丟不……」
張子橋怒道:「走快點!還想不想吃飯!」
唐鷗立刻噤聲。一高一矮兩個人影在山道上前進,很快隱沒在月光照不亮的樹影之中。
數日後,張子橋收到了來自山外的信件。
武林中赫赫有名的辛家堡一夜之間被烈火燒盡,堡主辛大柱死無全屍。火光煌煌,據說映亮了慶安城所有的街巷和半條郁瀾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