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突變(2 / 2)

「請你告訴張大俠,務必小心我師叔。」照虛輕聲飛快道。

沈光明愣了一下,立刻反問道:「好禿驢!你們上山來是要對張大俠不利?」

他嘴上這樣說著,手里的一把筷子飛快刺出,正朝著照虛的胸膛。

可惜手勁虛浮,照虛身形絲毫不動,手一抬便抓牢他的手腕:「照虛奉方丈之命與師叔同來,但直到方才同桌用飯才知道他不懷好意。我是少林僧人,不便提醒,請小施主轉告張大俠。」

他神情誠懇真摯,與之前沈光明所見的那位面色冷淡平靜的僧人似是兩個人。沈光明突然想起在山下照虛對自己露出的那個微笑。

看上去確實不像壞人。

他扔了筷子,飛快轉身跑出廚房,直奔山上而去。

照虛站在廚房中看他奔跑身影。房檐的陰影異常濃厚,將他整個人裹在灰暗中,只剩一角僧袍被夕暉照亮。

此時,張子橋正在自己的練功房里為性嚴說明自己的治療方法。

他懷中有一本《十難經》,心情便非常愉快,連帶看著性嚴這身僧衣,惡感也沒有那么強了。

「還差兩味葯,我已讓徒弟下山去買。」他說,「因為少見,所以還要花些時間到鄰鎮去尋。明日一定能為你診治,請大師放心。」

他話語里也多了些敬意,直起身時還對性嚴笑了笑。

性嚴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我不信你。我要青陽心法。」

張子橋頓了一頓,好不容易聚起來的好脾氣已然告罄:「青陽心法就在這屋子里,可我絕對不會給你。性嚴,你不信我那就別治了,疼死就算。別死在我山上就行,我凡俗人士,愛惜錢銀,還得找人將你屍首扛下去,不劃算,不劃算。」

他將地上鋪開的布收攏,葯草全都兜在布里,轉身走向葯櫃。

青陽祖師行過醫,他和張子蘊跟著他的時候也學了些醫道,但畢竟不擅,所以子蘊峰上的草葯並不多,葯櫃也很小。

張子橋彎腰將布包塞入葯櫃時,心念突然一動,右掌撐著葯櫃轉身。

一柄薄刃無聲插入葯櫃,正是方才張子橋站立的地方。

「……性嚴,你做什么?」張子橋怒視性嚴,「這是你們少林人對恩人的方式?」

性嚴慢慢從地上站起。方才發出那柄刀似是已用盡力氣,他胸口起伏,大口喘氣,臉上滿是陰毒之色。

「張子橋,交出青陽心法,你才是我的恩人。」他說。

張子橋笑了:「性嚴,你連站都站不穩,還想和我打?少林是不是太久沒見過秋霜劍,想要以血喂一喂……」

他話未說完,雙膝突然一軟,連忙扶牆站穩。扭頭看去,只見插入葯櫃的薄刃正輕輕發顫,細如微塵的粉末隨著晃動消散於周圍。

性嚴已大步向他走來。

「性嚴!」張子橋這才大驚,「你太卑鄙!」

少年時曾和少林打過交道,他知少林人從不屑於使用迷葯,因而沒想過提防。且他為性嚴把過脈,脈象確是一個將死之人,性嚴一直也做出一副體虛無力的模樣,張子橋心中大惱,狠狠瞪著步近的性嚴。

「性嚴,你害我,你便得不到青陽心法。」張子橋厲聲道,「連自己的命也不要了么!」

「你若不說青陽心法就在此屋中,我倒還不生殺你之心。看看我如今這樣子,真要多謝青陽祖師這部《十難經》。」他走到張子橋面前,將他推倒在地,彎腰從他懷中扯出《十難經》,「《十難經》確有奇效,我雖不懂青陽心法,可練習十難手一年時間,經脈未恢復,但身體已經大好。張大俠,教訓現在的你是不成問題的。」

張子橋嘲笑道:「我明白了。你是鐵了心要從我這里拿到青陽心法了。好個少林寺,連軟筋散都用上了,不愧是名門正派!」

性嚴卻笑了笑:「張大俠還是太小看我了。」

他已服下軟筋散解葯,絲毫不受影響影響,用力從葯櫃上拔出了那把刀,隨手將《十難經》扔在地上。

「告訴我青陽心法在哪里。」性嚴蹲下,氣息忽變沉重——傷勢始終令他難受,「你說是死,不說也是死。這世間能練成十難手的只能是我一個。你說了,免去我搜尋之苦,我便不殺你徒兒,如何?你只有一次回答的機會,張大俠。」

說到最後,他語氣森嚴,儼然是一位行刑者。

張子橋嘿嘿冷笑:「只怕你這副樣子,沒能耐殺得了我徒弟。你擅犯殺戒,少林會輕饒你?又蠢又笨,既然將話說到這個地步,我怎可能告訴你……」

話音未落,胸前突然一涼。

性嚴已將刀刺入他胸膛。

「我無須與你講道理或討價還價。」他輕聲道,「張大俠,殺念一動,我已是少林叛僧。待我練成了完整的十難手,難道還會怕那些少林寺的老和尚?你是不知我這幾年在寺里過的是什么日子,人人瞧不起,人人可欺侮,只因我是個沒了武功的廢人。你瞧那些年輕的,哪個對我有敬意?我一個少林刑堂首座,竟混成這副樣子……你不說,我便自己找。青陽心法在這屋子里,可是你親口……張大俠?張子橋?」

他嗤的一聲抽出刀子,在張子橋身上擦凈。

「死得快了點。」他以刀身拍拍張子橋已無聲息的臉,「刑堂首座行刑一向快准狠。你能一試,三生有幸。」

沈光明一路氣喘吁吁,跑到練功房外時,發現周圍一片靜寂。

「張大俠!」他大喊道,「和尚們在下面打起來了!照虛大師一頭的血,怎么辦呀?」

他喊得大聲,心想若是練功房里有性嚴那個和尚,聽到他徒子徒孫們打起來,應該會出來阻止。

等了片刻沒聽到任何聲音,他生怕有變故,干脆走上前開門。

門才開一縫,便有濃重血腥氣漫出來。

沈光明心頭一涼,門內突有人猛地將門推開。他被撞得往後栽倒。

「性嚴!」沈光明認得踉蹌跑開的人正是性嚴,忙大喊了一聲。

性嚴頭也不回,直沖著灌木叢而去。

沈光明從地上爬起正要追上去,突然想起屋內血氣,忙轉頭看去。

練功房中燭光幽然。張子橋躺在地上,身下一片汪洋血泊。他衣物散亂,中身袒露,胸前赫然一道長長血口,直至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