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突變(1 / 2)

沈光明緊緊抓著性嚴的拐杖,性嚴十分不滿地瞪著他。拉拉扯扯間,性嚴被其余僧人扶走了。

他逮了個機會跟張子橋說性嚴懷中刀光的事情,張子橋想了想,並不在意:「他不會害我的。你看他臉色,已經離死不遠了。若沒了我,他肯定也活不了。」

沈光明放下心來。他端了兩碗粥去找砍樹的唐鷗,不跟和尚們坐在一起。走出去不遠,便見到身邊青衫一閃:張子橋安頓好和尚們吃喝,也溜了。

唐鷗喝了半天粥,見沈光明看著自己砍下的柴發愣,便問他:「看什么?你還喝不喝?不喝給我。」

「想我弟弟。」沈光明慢吞吞道,「他以前在舊書院里常被人欺負,讓他負責砍柴,一雙拿筆寫字的手長出許多繭子,我心疼啊……不知現在在新的書院里……」

「對了,有個問題我一直很想問你。」唐鷗打斷了他的愁緒萬千,「你叫沈光明,你弟弟叫沈正義,你妹妹為何叫沈晴?名字這般正常,風格不太一致。」

沈光明:「她原本叫沈無敵。」

唐鷗:「……」

沈光明:「後來跟盜娘子柳舒舒學成歸來,和我們那個爹打了一架。她沒輸,我爹就准她改了。」

他說得平常,唐鷗心中卻一動。

「你的養父也懂武?」他問。

沈光明點頭道:「懂的。」

唐鷗將喝干凈了的碗放在地下,認真看著他道:「沈光明,你有沒有想過,那個害你經脈不通又割你十七刀的人,是你的養父沈直?」

「不是他。」沈光明很肯定地說,「早在辛堡主為我號脈時我就想過,但那日你師父也說了,那人想害我因而還毫不留手地下手。既然有這樣深的恨意,又怎么會收留我,還養我到這個年紀?他挺好的,對我雖然沒有對正義那么周到,但也不壞。」

「若他與你父母有仇呢?」唐鷗說,「也許你是名門之後,被他擄走。他本來就想殺了你,以令你父母痛苦。但途中想法忽變,他干脆為你包扎治療,又養你到懂事的年紀,然後把你扔給方大棗。沈光明,若你父母是光明磊落的君子,那么他將二人的孩子養成一個厚臉皮沒羞恥的小騙子,不是絕妙的報復么?」

沈光明愣住了。

「你的名字,定是你養父沈直所起。」唐鷗的思路罕見地清晰起來,「你號為光明,卻做著坑蒙拐騙之事,豈不是一種譏諷?」

沈光明一時沉默,心里卻想起了許多事情。

唐鷗繼續道:「說不定他用了什么法子,讓你忘了以前的事,感激涕零地跟著他。不許你學學問,不讓你學武,偏偏要讓江湖上污名赫赫的慣騙來教你;等你漸漸有了年紀,那時你的名字一定和方大棗一般令人厭惡,那時由於經脈不通,你必定渾身病痛,體弱乏力,如何繼續行騙?如何過日子?你跟我說他好?好在哪里?無非是不讓你死而已。」

唐鷗的聲音在沈光明耳邊繞來繞去。他還未理清楚,腦殼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若是這樣,沈晴是否也因同樣的原因而被送到盜娘子身邊學偷?

他突然冷汗涔涔,連忙站起來。

唐鷗眼疾手快,接住了他手中松落的湯碗。

「不許摔東西!」他沉聲道。

沈光明連喘了幾口氣,才緩過來:「這只是你的猜測。」

「一個可能性。」唐鷗道,「你不能否認,對么?」

沈光明還要說什么,山道上突然傳來張子橋的聲音。

「唐鷗!幫我去取葯草!」

張子橋回到葯廬檢視葯草,發現少了幾味,便讓唐鷗幫他到鄰鎮去買。唐鷗騎馬去,估計明日凌晨能回來。張子橋連聲說好,告訴唐鷗這些葯草是用來給性嚴治病的,明日便要用,千萬別漏了。

唐鷗應了,回頭去牽馬。沈光明心里揣著一大團心事,坐立不安。

「回來再論。」唐鷗牽馬走過,順手在他腦袋上一擼,「都是我的猜測,你可以先別放在心上。」

沈光明:「……你都說出來了還讓我不放在心上?」

唐鷗瀟灑上馬,回頭沖他笑笑:「我亂說的,小笨蛋。」

沈光明:「……」

張子橋:「小笨蛋。」

唐鷗便達拉達拉地跑走了。張子橋饒有興味地重復著沈光明的新綽號,捏捏沈光明的臉:「小笨蛋怎么了?唐鷗跟你說了什么?他不想娶你了?這么可惡?有委屈盡管跟我說,我為你做主!」

沈光明:「你真煩。」

張子橋怒極而笑,拎著他讓他到廚房那兒收拾東西:「我去練功房,沒事不要過來吵我。」沈光明諾諾應了,目送他青衫飄飄地行上山去。

和尚們已經吃完,正在將碗筷疊在一起。看到沈光明揉著臉進來,照虛跟他行了個禮:「小施主。」

「你們不用收拾了,我來就行。」沈光明說,「去休息吧。咦,性嚴大師呢?」

「師叔已經回房歇著了。」照虛儼然是這一批年輕僧人的頭頭,他讓眾人離開,自己留在廚房里和沈光明一同洗刷。

沈光明覺得跟個和尚沒什么好聊的,只偶爾抬頭看看他,心里又嘆一句:這樣氣度非凡、俊朗挺拔的人,他覺得辛暮雲是一個,面前的和尚也算一個。

唐鷗算半個……他想。

正想著事情,面前忽的一暗,照虛不知何時已站到了他面前。

沈光明:「???」

照虛側頭看了看門口,隨即才轉頭注視沈光明:「小施主,你跟張大俠是什么關系?」

「他是我……朋友的師父。」沈光明說出「朋友」二字時下意識壓低聲音,生怕唐鷗竄出來大聲否定。

很快才想起,唐鷗下山去了。

照虛聽了他的回答,躊躇片刻,略略低頭。

門窗透入夕陽余暉,將他半張臉照亮,面上凝重神情令人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