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十年(2)(2 / 2)

兩種真氣雖然性質不同,但由於同為青陽祖師所創,因而分外親密粘稠,糾糾纏纏間,並未給沈光明帶來多少痛苦便順利斂入丹田。

唐鷗給他抹了額上的汗,有些生氣:「怎么又岔了?你腦袋里想什么?」

話未講完便被沈光明一把攥住手腕:「唐鷗!我知道了!我知道前八個字是什么意思了!」

「什么意思?」唐鷗連忙問。

「就是把真氣聚攏在丹田里的意思。」沈光明很得意。

唐鷗:「……就這樣?」

他哭笑不得:「聚攏真氣不是最基本的功夫么?你還是沒學會……」

沈光明連忙打斷他的話:「我的意思是,練習方寸掌的時候,先要將體內真氣全聚入丹田,這是所謂的吞於一心。方寸掌是講力量和技巧的武功,能在方寸間奪人性命。口訣的前八個字說的就是,在給敵人致命一擊之前,先要聚氣。」

唐鷗認真起來:「然後呢?聚氣之後又該如何?」

沈光明:「這就不知道了。後八個字我還沒琢磨出來。」

他看著唐鷗表情,尷尬地笑了。唐鷗拉拉他袖口:「行吧,你慢慢想。出來,我教你秋霜劍的起手式。」

這一天晚餐的時候,少意盟外的人突來通報:有信使趕到了。

眾人全都棄了碗筷等候。那信使正是幾日前送信到辛家堡的人,他帶回來的卻不是好消息:「辛堡主沒有見屬下,更沒有接信。」

辛暮雲讓信使轉告的是一句話:無話可說,辛家堡開門揖客,靜候林盟主。

林劍沉沉地哼了一聲。林少意讓信使下去休息,轉身回到廳中:「辛暮雲沒有否認,看來確實是辛家堡的人做的。」

聞訊趕來的七叔和林少意商量何時啟程到辛家堡商議此事。林少意身為武林盟主,大可發出懲惡令,召集江湖眾人同去辛家堡。但他話音剛落,立刻被林劍否決了:「萬萬不可。辛暮雲仍對十年前的事情懷有恨意,再這樣浩盪前去,難免激起他舊怨。」

七叔默默點頭。

眾人還在商議時,忽聽門外又報:「又來了個人。」

這回來的是沈光明的熟人:唐鷗的書童南襄。

南襄背了個小包袱,見到唐鷗就喊「少爺」:「少爺和林姑娘的婚事,老爺夫人沒意見,說一切都看少爺自己,該怎么辦就怎么辦,絕不能讓林……」

他話音未落,林澈嚯地站起,怒吼道:「什么婚事!」

南襄被她嚇了一跳。他對唐鷗未婚妻的印象仍停留在蘇家小姐那處,著實沒想到這位清麗的少女居然這么凶悍。「是少爺和林姑娘的婚事,少意盟的信上說了,兩情相悅,情投意合,欲結琴瑟之……」

南襄還在回憶信上詞句,林澈已經坐不住了。她沖到林劍面前詢問,當事人唐鷗也嘆一口氣,慢慢走了過去。

沈光明不方便摻和,於是略帶著復雜心緒看著唐鷗背影,衣角忽然被南襄拉了拉。

「沈正義,你居然還跟著少爺啊?」南襄興奮地小聲道,「好久不見,你還好嗎?我那小魚干吃完沒?好吃吧?」

「吃完了,不好吃。」沈光明再次強調,「我叫沈光明。」

「行行行,都一路貨色。」南襄笑道,「哎喲,少爺終於娶親了,我可真是高興。要不是上次被你中途截胡,少爺連娃都生出來了。」

沈光明忍不住更正他:「你家少爺生不了娃。」

「行行行,你懂我意思就行。」南襄繼續道,「誰都沒想過你會去搶少爺的媳婦兒啊。好在這回林姑娘和少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戲文里都說了,青梅竹馬那是一定會在一起的,你搶不了……」

沈光明:「我冤枉啊,我從沒搶……」

他這頭悄悄話還沒說完,那頭的林澈突然提高了嗓門:「我不嫁!我不嫁他!」

沈光明和南襄同時停口,驚訝地看著林澈。

林澈滿臉委屈:「唐大哥只是大哥的朋友,怎么就成我的夫婿了?爹爹你太過分,寫信說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情,我什么時候與他情投意合!」

林劍臉色一沉,很不高興:「你年紀已經到了,應當嫁人。唐鷗有什么不好,你為什么不喜歡?!」

沈光明心頭突然掠過一陣可怕的寒意。他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

然而如他所料,林澈的眼神還是掃了過來。

「我不喜歡唐鷗,我比較喜歡他。」

她指著沈光明。

「若要我嫁,我寧可嫁他!」林澈大聲地說。

林少意:「……」

林劍:「……!!!」

南襄:「……沈……!你!你又!」

沈光明急得大叫:「我冤枉!我什么都沒做過!」

然後他在滿堂的驚愕眼神中,看到唐鷗轉頭時臉上竟帶著一絲笑意。那是看戲的表情。

當夜,少意盟里是各種意義的雞飛狗跳。

林澈扯著柳舒舒的衣角哭個不停。她的母親是林劍妻子的姐姐,後因父母早亡,林劍便收養了她。她跟著林少意一起喊林劍為爹。這許多年來,林劍傾注在林澈身上的愛比林少意更多,幾乎從沒有逆過她的意。林少意對她也非常疼惜,少意盟上下都知道,盟主罵小姐一次,之後要賠許多禮的。

可這次倆人如此著急地要把她嫁出去,渾然不顧她是否喜歡唐鷗,令林澈非常傷心。

柳舒舒便安慰她,跟她說最近江湖上的事情:「少意盟要發生大事了,你爹和大哥是想保護你呀。」

「是辛家堡那件事么?」林澈抹了抹眼淚,問。

「還有許多事。」柳舒舒撫著少女的鬢發,「他們不讓你知道,只願你平安。」

因林澈不願回房,兩人便在唐鷗和沈光明住的院子里小聲聊天。沈光明遠遠坐在牆角,垂頭喪氣。

南襄和唐鷗在一旁絮絮說話,偶爾看他兩眼,忍不住又道:「少爺,你還帶著這家伙作甚?他三番兩次搗亂你婚事,也不知是不是上輩子跟你有仇。」

「他挺好的。」唐鷗淡然道,「攪就攪了,沒關系。」

沈光明聽到他說話,抬頭望著唐鷗。

他總感覺唐鷗眼角眉梢里有笑意。他不知道唐鷗在笑什么,或者是因為看到自己又被冤枉一次,或者是因為覺得自己很可笑?

想了一會兒,沈光明覺得自己確實非常可笑。

他起身拍拍屁股,走回自己的房子。盤腿坐在床上練功時,他忍不住又想起唐鷗的那個笑。他實在不確定那笑的意義,翻來覆去地想,一會兒覺得是嘲諷,一會兒又覺得絕不可能是嘲諷。正想著,丹田突然一痛,他猛地清醒過來:又沒有凝神!

仿佛刀片瘋狂地在腹中攪動,偏偏他又渾身僵冷,動彈不得,連蜷曲身體緩解痛楚也做不到。短短片刻,他已昏厥數次又清醒數次。

需要青陽真氣……需要唐鷗……沈光明恨不得大叫。他知道唐鷗就在門外,但自己發不出聲音。

從下一次的昏厥中被痛醒之後,他驚訝地發現身體正在緩慢地熱起來。

唐鷗來了。

沈光明忽的松了一口氣,蜷在他懷中顫抖。青陽真氣緩緩渡入他身體里,但丹田仍舊劇痛。恍惚中,他唇上一涼,是唐鷗將手腕貼了上來。

「用力咬。」沈光明聽到唐鷗沉穩的聲音,「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