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盛世 (四)(1 / 2)

家園 酒徒 2330 字 2023-03-27

第一章盛世(四)從舅舅家逃也般地出來,李旭才發現自己無處可去附近幾個庄子里同齡的少年本來就少,家境寬裕些的,早就去學堂讀書了家境困頓些的,則要跟隨長輩下地當半個壯勞力用,或自墜身份,去店鋪里做學徒給自家省一份口糧此時正是上午,除了縣城里的潑皮無賴,誰也沒有大好光陰可lang費

信馬由韁地走了一會兒,李旭有了一個好主意快速跑回了自己家,把青花騾子牽回牲口圈里,上好草料清水,然後跑到廚房,胡亂找了些干糧填肚子接著回到自己的小屋,把長衫脫掉,換上一身麻布短衣然後拿起昨日舅舅贈送的弓,抓了半壺平素習射用的箭,興沖沖地奔庄外大青山而去

上谷地方百姓胡漢混雜,民風彪悍此刻天下承平沒多久,大姓人家還保留著讓族中少年子弟學習刀劍、射藝的習慣一旦族中那個少年在軍旅中混出些名堂來,整個家族的勢力都會跟著突飛猛進即便不能陣前博取功名,土匪前來打劫時,族中長者也可以組織起他們保護家園

李旭的射技在本族子弟中算得上首屈一指傳說中百步穿楊的本事沒有,五十步以內十發七中還是有些把握偶爾撞一回大運,一百五十步外射中脫兔的奇跡也曾經發生過只是他今天運氣實在差,二十余支箭射出揀回,反復使用,最後幾乎射脫了羽,也沒射得半個活物手中那支在妗妗口中價值高達三吊錢的「寶弓」用起來非常吃力,很難拉滿不說,弓臂處還總是微微震顫,總是把好不容易瞄准的羽箭弄歪只射了半日,素來有些膂力的李旭就被累得兩膀發軟,手指頭也磨脫了一層皮若不是心疼此弓數千文的身價,早解了弦,去了耳(注1),把弓背砸在石頭上當劈柴了

眼看著太陽在樹梢頭已經西斜,李旭只好垂頭喪氣往山下走大青山綿延數百里,天黑後時常有猛獸出沒一個人上山打獵,他可不敢耽擱得太晚正走著,忽然聽見樹叢里亂草沙沙作響,抬眼望去,一只肥碩的狍子從左前方三十步處急奔而過

這么好的機會李旭怎肯放過,全身的疲勞頓失,取出箭,將弓一下子拉了個全滿手指一松,羽箭如流星般向狍子射去

山林中的野狍子素有傻名,奔跑的速度雖然快,卻很少做急轉彎也是李旭時來運轉,那箭噗地一聲,端端正正從狍子後腰下射入,深入胸腹

「哞!」急速奔跑的狍子發出一聲哀怨的長鳴,緩緩倒地喜得李旭心花怒放,拎著弓,快跑上前此時正值秋初,山林里的野味攢了一春夏的膘,肉厚脂肥如此大一頭狍子拖到舅舅的客棧中,保准能擔當小半月的招牌菜把狍子身上的皮剝下賣給大戶人家做靴子,少不得又要賺上二三十文

正當他彎下身去,准備拖那狍子前腿的當口,猛然間心頭傳來一陣惡寒李旭猛然抬頭,只見樹林中緩緩走出一頭毛驢大小的野狼,綠幽幽的雙眼正向自己凝望

「啊!」李旭嚇得大叫一聲,趕緊挺直了身體,彎弓搭箭雖然出身於末枝,他也算個良家子弟,平素被人呵護得周到,少有獨自上山打獵的經驗這么大的野狼他聽都沒聽說過,更甭說正面遇到了

與狼相遇,最忌轉身而逃大道理李旭背得比誰都熟練,危急時刻,手里的弓卻不肯聽從使喚羽箭在弓弣上亂晃,上上下下,就是瞄不上狼的腦袋眼看著野狼一步步走近,馬上要附下前肢李旭嚇得魂飛魄散,脫手一箭射了出去

那箭勢若流星般從惡狼頭頂擦過,「噗」地一聲入地半尺那畜生亦是嚇了一跳,嘴巴間發出一聲低沉的怒吼,前爪在地上扒了兩扒,凌空跳起來,直取李旭梗嗓

此刻李旭再顧不上瞄准,抽出箭來,一拉即放箭一離手,隨即棄弓,從腰間摸出防身用的短刀,閉著眼睛亂揮揮舞了半晌,既沒感到身體疼痛又聽不見野狼動靜,即將跳出嗓子眼兒的心臟稍稍回落,鼓起勇氣把雙眼偷偷張開一條小縫兒,模模糊糊地看見地面上多了一條長長的血跡,那頭驢子大小的野狼,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直娘賊,給小爺爺玩什么鬼把戲李旭大聲喝罵,前沖幾步,跑到一棵合抱粗的大樹下,背靠著樹干,以刀護頸,猛地轉過身來出乎他的預料,惡狼並沒如傳說中繞到他身背後在他轉頭的一瞬間偷襲偌大林子間,除了落日投下的陰影外再無一物秋蟬聲在樹枝上間或相聞,夾雜於其中的,則是自己粗重的喘息

李旭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揮刀亂舞居然能把一頭惡狼嚇逃了提著刀四下轉了幾個圈子,直到踩上了地上的角弓,才相信自己的確已經化險為夷恨恨朝誤事的角弓上吐了口吐沫,抬腳欲將其踹碎方抬起腿,笑了笑,又慢慢地將腳放了下去

「這東西值三吊錢呢?」李旭愛惜地把這把差點讓自己送了命的「寶貝」撿起來,插回背後的弓囊里「改天做價四吊賣給張家小五,反正他從來射不准箭!」

回頭再看那頭狍子,早已死得透徹了從肚腹箭傷處流出血已發黑,蔓延著在地上淌了一大片這番看得仔細了,才發現狍子後腿上有一處深可見骨巨大的傷疤,顯然是被那頭惡狼所傷即便李旭不用箭射它,用不了多久,它也要血盡而亡了

「原來那畜生怨我搶了它的美食,怪不得找我拼命!」李旭這才明白為什么自己剛射翻了狍子,就引出一頭惡狼來想想剛才九死一生的危險,心臟兀自上下亂跳山風吹過,渾身上下不覺毛孔發緊伸手一摸,原來衣服早已被冷汗濕透了,濕漉漉地貼到了身上

眼看著日頭將落,李旭不敢再耽擱,走到狍子身前,試圖將它扛上肩膀雙臂晃了晃,又無力的垂下全身筋骨無處不酸軟,居然再使不出半分力氣來

「莫非那惡畜算到我無法扛獵物下山,所以才不跟我爭么?」李旭心中暗自叫苦,這里是大山深處,指望有人來幫忙,那是萬不可能向了片刻,急中生智,揮刀砍了幾根樹杈、葛藤,做了個爬犁把狍子的屍體一點點滾到爬犁上,用葛藤一端樹爬犁,一端搭在自己肩頭

「嘿!」李旭大喝一聲,邁步前行樹爬犁被扯得咯吱生響,順著他的牽引,緩緩向前滑動跌跌撞撞走了幾步,李旭感覺腳下野草不住打滑低頭看去,發現綠草上有一條血跡斜斜向上,遙遙地指到遠處的密林里

「莫非我慌亂中射出那箭傷了那畜生?」李旭驚詫地想好奇心一起,身上又恢復了幾分力氣,心頭也覺得不那么虛了膽子壯起來後,貪婪地打起了野狼的主意

禽獸在春秋兩季換毛,一季脫絨,一季生絨所以秋天的野獸皮毛最值錢,那么大一張狼皮,兩石麥子都不換想想拖了狼皮回去後母親的笑臉,李旭膽子越發大了起來找了些樹枝將狍子蓋好,倒提著護身短刀,順著血跡追了下去

大約追出兩里山路,在一塊凸起的石壁下,李旭發現了一個洞口惡狼留下的血跡到此已經變淡,卻斷斷續續地灑入山洞深處李旭側著身子,把身子貼上石壁一手舉刀,另一支手揀了塊石頭丟將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