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5章 不知最好(2 / 2)

「諸多學派里,除卻太子之外,沒有人發現時代已經與過去不同了,大漢並非是秦國,不是春秋,不是堯舜禹,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時代,是一元一體之時,他們都在用過去的想法來看待,不曾將天下當作一個主體.....」

韓安國驚訝的看著這位比自己還年輕了很多歲的少年郎。

跟遇到浮丘伯一樣,這是他第二次被人用學識來折服,這位年輕人的臉上沒有半點的張狂,甚至都看不出屬於學問家的那種野心,只是充滿了激情,董仲舒說起了一個又一個的想法,都是圍繞著當今的皇帝,結合當今的實際。而當韓安國跟他問起了太子的時候,董仲舒做出了自己的評價,「太子並非是為了黃老,而是為了自己。」

「他只是需要一個能隨意為自己所改變的學派而已,黃老會在他的時期達到巔峰,無人能敵,但是往後的發展未必就能比得上儒家....」

兩人交談了許久,不知不覺的走到了董仲舒如今的居住地,韓安國卻意猶未盡。

「往後我在夏,君在代,我會在夏國推廣我的學問,向陛下證明儒家之能,定然能整合當地那些部族,而到時候,我們肯定會常常往來,您不必擔心。」

董仲舒對自己的未來倒是很有信心,他這些時日里,除卻學習百家的學問,還特意學習了北方諸多胡人的言語風俗,就是為了以後的儒家實踐而做准備。

兩人站在門口,又聊了許久,韓安國詢問道:「還有一件事,我聽聞趙綰等人因為您的想法而有了錯誤的認知,他們會遭受什么樣的懲罰呢?」

董仲舒平靜的說道:「浮丘公為人良善,一定會合理的安排好這件事,您不必在意,或許將來還能在代夏之間碰到這個人呢。」

而此刻,他們口中的趙綰,正跪坐在浮丘伯的面前。

趙綰此刻沒有了當初的模樣,整個人看起來都是那么的頹廢,眼神無光,失去了光澤,變得沉默寡言,經歷了這般打擊,他沒能像韓嬰那樣迅速振作,反而是深深陷在自己的世界里,無法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他不知道,自己明明是為了儒家的未來而奮不顧身,為什么得不到其余大儒的支持,甚至所有人都要來訓斥他。

浮丘伯放下了手里的書,顫顫巍巍的看著面前的徒孫。

「綰啊,你來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嗎?」

「師祖,我心里有很多的疑惑,可老師如今卻不願意再見我,將我拒之門外,我來找您,就是為了解決心中的困惑。」

「哦,你的老師為人剛烈,過去他勸說你,你沒有聽他的話,如今卻又找他,他肯定是不願意再幫你...這件事,你怪不了你的老師,只能怪你自己。」

「師祖,我到底做錯了什么呢?」

「百家爭鋒,互相抨擊,這是過去就有的事情嗎?」

「你做錯的可就太多了...百家相爭,彼此謾罵,這是很正常的事情,當初我的老師辱罵其他學派,罵的比你還狠,罵到情不自禁的時候,連帶著自家都給一塊罵了....可問題是,同樣是罵,我的老師卻不會刻意去貶低對方的優點,只是去揭露對方的不足,在這種的交鋒下,雙方都能發現自己的不足,進行改變,這是有利於雙方的進步,可你的行為,是刻意貶低對方的優點,強詞奪理,單純的抹黑,這哪里算是什么辯論呢?我的老師若是在如今,非要拿拐杖來打你的頭!」

浮丘伯說著,又感慨道:「況且,尚方這些年立下了如此巨大的功勞,對國對民都有大利,你捂住自己的雙眼,對這些視而不見,卻要訓斥他們浪費國家的財力,若是你這種想法真的傳播出去,那該造成多大的危害啊,為了自己的利益就毀壞天下的利益,你的罪行足以被誅了。」

趙綰低著頭,神色無比的嚴肅,許久都說不出話來,他正准備起身,浮丘伯卻又開了口,「坐下來,又要去尋死不成?」

「是個人都會犯錯,哪怕是我的老師,哪怕是孔子,都會犯錯...天下沒有完人,就連陛下都會犯錯...可是重要的是要去改正,你雖然犯下了大錯,但是沒有害了命,還有彌補的機會。」

「這樣吧,拿著這份書信,去尚方找陳陶。」

「既然你對尚方有成見,那就親自去看一看,看看尚方到底有沒有用處,有這書信在,陳陶也不會將你驅趕出去。」

趙綰看著手里的書信,「師祖是要我去跟他們賠罪?」

「也不算是賠罪,多去了解尚方吧,尚方里的人,能做事,卻不擅長說話,我看你過去的文章,沒什么能耐,嘴皮倒是很利索,那邊就缺你這樣的人,去了多看,多學,多問...讓天下人都知道尚方是個什么樣子的,你莫要覺得作為一個儒生,對其他學派就要全力打擊,不能說他們的好話...沒有這樣的道理。」

「好了,是對是錯,還是要你自己去發現,且去吧!」

浮丘伯揮了揮手,趙綰站起身來,手持書信,朝著浮丘伯再次行禮,隨即離開了這里。

浮丘伯又坐了許久,方才叫來了一個弟子,讓他扶持著自己,前往皇宮。

當浮丘伯來到厚德殿的時候,皇帝的心情還不錯,正有說有笑的跟呂祿聊著什么,看到浮丘伯前來,劉長開心的上前扶持,讓他坐在了自己的身邊。

「浮丘公,你是不知道啊,國內的這些侯,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啊,我實在是想不明白,我只是揍了他們一頓而已,他們本來也達不到被處死的地步,不過是流放,非要去找阿母....我讓他們別找死,他們居然覺得我是在恐嚇他們,還准備給我來個先斬後奏,這下可好,王恬啟家里那套盔甲被拉了出來,直接以謀反罪來治,我都無法插手....」

「這又是何必呢?我阿母是什么人?他們為什么就想不明白呢?那平州侯,他阿父也是跟隨了呂家很久的老人了,這下可好,爵位和宗族都沒了...」

浮丘伯輕輕搖著頭,「陛下若是詳細的調查,就會發現,所有犯事的君侯,都不是當初開國的那一批,而是他們的子嗣,只是因為他們自幼生活在富貴之中,心里並不將底層的百姓當作與自己一般的人...他們會下意識的認為,陛下與太後,乃至群臣,都是這樣的想法,在他們的認知里,一萬個百姓,也比不上他們一個人的性命。」

「故而陛下要為了災民來治他們的罪的時候,他們就會很不解,就去找太後來相助。」

「他們卻不知,無論是太後還是群臣,又或者陛下,都是知道民間疾苦的,不像他們那樣將百姓視作糞土....故而,陛下看不透他們的想法,而他們當然也看不透您的想法。」

劉長對著一旁的呂祿說道:「看,還是得浮丘公啊,他這么一說,我什么都能理解,哪里像朝中那些鈍舌頭,說了半天,我都聽不懂在講什么...」

浮丘伯說起了自己前來的原因,「我按著陛下的吩咐,已經懲治了那些罪儒,我令他們前往尚方幫襯。」

劉長有些不理解,「這算是什么懲治呢?」

「陛下,這是讓他們將功補過,不出半年,陛下就能明白他們的作用,若是到時候陛下覺得不滿意,再下令懲治他們,不過是多等半年,有何不可呢?」

劉長點點頭,算是答應了他,隨即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浮丘伯的手,「對了,我這還有一件事,需要您的幫助!

「請陛下吩咐。」

「孔雀王給我寫了上奏,向我訴苦,希望我能派一些年輕的儒生前往孔雀,與當地的學者辯論,傳播儒家的思想,您幫我找一批年輕的,身體健壯的,能打的儒生吧!」

浮丘伯有些狐疑的問道:「孔雀王是准備在國內設學教化??」

「這廝在孔雀是已經身敗名裂了,那邊的貴族壓根就不聽他的話,幾次出行還遇到了襲擊...嗯,不是很致命,但是很惡心,我就不與您詳細的說了,反正他是想要在孔雀推廣儒家的學問,來取代原先的思想...」

「那邊原先的思想是什么樣的呢?」

「這...您還是不知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