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8章 不如父(1 / 2)

陳陶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偷偷瞄了一眼身後的儒生。

當初墨家進駐太學的時候,浮丘伯幫了不少忙。

當趙綰帶著浮丘伯的書信來找到陳陶的時候,陳陶也不好拒絕,看在浮丘伯的面子上,就留下了這位儒生。這人他可是知道的,當初反對尚方最狠的就是這廝,也不知浮丘伯為什么要讓他來尚方幫忙。

陳陶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沒有什么壞脾氣,便主動說道:「你先去休息吧,可以先找個醫者看看...」

他指了指自己的臉。

趙綰此刻的狀態並不是很好,他的臉多處都出現了燒傷的痕跡,作為一個家境優越的良家子,趙綰從不曾吃過苦,而來尚方還沒有多久,他整個人就已經被弄得遍體鱗傷,這不是陳陶故意折騰他,就是因為尚方諸多高危操作,在尚方,哪怕你什么都不干,就是站在那些爐火面前,都會被烤成如此模樣,臉上青紅交接,白白嫩嫩的肌膚變成一副慘不忍睹的模樣。

尚方的大多科技都需要用的火爐,例如他們最近在研發的新材料,合金等等。

在劉長的指導下,他們正在不斷的開發合金,想要造出更好的材料,用以發明。

趙綰只是作為一個學徒和幫手,這些時日里就吃了不少的苦頭,不只是臉上有燒傷的痕跡,就連雙手,也是處處綻開,還有很多血泡。

可趙綰堅定的搖了搖頭,「您還不曾休息,我也不能休息。」

陳陶笑了起來,這廝別的不說,性子還是挺頑強的,一看就沒吃過什么苦,居然還能忍受到現在。

陳陶很是干脆的坐在了一旁,也不顧地面的骯臟,趙綰也就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

趙綰沉默了許久,方才說道:「我從未想過這里的差事會是這般的艱難,難怪很少有人願意在尚方做事...我只是跟著忙碌了幾天,雙手便是劇痛,連筆都拿不動了...我都想不明白...」

他伸出自己那雙處處傷痕的手,看了幾眼,方才又問道:「您是如何忍受的呢?」

陳陶很是老實的回答道:「戴手套。」

趙綰一愣,「什么?」

陳陶從身上的包裹里掏出了一雙手套,展示給了趙綰來看,「你看,這是陛下讓我們做的,還有其他不同的,有的可以避免燒傷,有的可以避免被割傷...還是很有用處的,我們都用這東西,所以能忍受...」

趙綰沉默了下來,內心極為復雜。

陳陶忍不住笑了起來,將手套丟給了他,「這手套就送給你了...你勿要怪我,這是你師祖的吩咐,要我使你吃點苦...」

趙綰看著手里的手套,搖起了頭,「怎么敢怪罪呢...這東西看起來簡單,卻能讓人少受很多的罪,這就是尚方的意義,師祖是賢人啊。」

陳陶忍不住的詢問道:「我不明白,我們這些年老老實實的在這里做事,就算沒有達到陛下的預期,也算是完成了不少的事情,為什么總是有人跟我們過不去呢?我們也不曾做出什么危害別人的事情啊?就算是我,也總是能感受到別人莫名的敵意,黃老,儒家,農家,都是如此,你也是這般,我們到底做了什么對不起你們的事情呢?」

趙綰頓時沉默了下來,他抬起頭來,看向了遠處。

這座府邸,是大漢最為神秘的府邸,沒有人知道,尚方的人在研究著什么,又已經做到了什么地步,很多東西是要保密的,因此參與了這些事情的匠人們,可能一輩子都不能離開這座龐大的府邸,不能與任何人說起自己的研究成果,而這里的差事,又是那么的勞累,這不是動手的事情,還是要動腦子的,趙綰覺得自己並不愚笨,可是很多時候,他也看不透這些人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放眼望去,遠處都是些封閉的小內院,院落內發出各種各樣的響聲,路上能看到幾個匠人,低著頭,苦思冥想,仿佛因為得不到想要的答桉,眉眼之間滿是散不去的憂郁。

趙綰開口回答道:「是因為嫉妒。」

「啊???」

「尚方得到的賞賜太多,眾人皆封侯,這是百家都得不到的待遇,而如今墨家的諸多理念,是陛下親自整理出來的,都附和陛下的治國理念,如節葬,尚賢,兼愛,非攻等等...都已經被陛下所賦予了全新的意義,墨家原本是一個即將衰亡的學派,如今卻強勢的駕臨在諸多學派之上,論爵位,哪個學派能比得上墨家?諸派都是起起落落,而墨家卻因為尚方的緣故,注定了長遠不息...誰人不嫉恨呢?」

「苦讀了幾十年,卻發現一個大字都不會寫的匠人因為一個木頭組裝出來的東西就成為了侯,心里就會產生嫉妒。」

「我大概也是如此。」

趙綰認真的說道。

陳陶卻沉默了下來,「其實並不容易,光是因為火葯的研發,我們就犧牲了很多大家...這些都是我們應得的。」

趙綰忽然開口說道:「是啊...皆仁也。」

「從這里出去的一個小裝置,就能幫助數千數萬百姓,這才是仁啊。」

遠處忽然傳來喧嘩聲,就看到一行官吏在甲士的簇擁下朝著這里走來,陳陶急忙起身,那官吏也不敢朝著周圍打量,直接走到了陳陶的面前,行禮拜見了陳陶,隨即說道:「陳公...新的琉璃可有進展?賈公吩咐了,要為國庫開源,你們尚方府是其中最為關鍵的,如琉璃這類的物品,要加快其研發,商部卿有大用!」

陳陶急忙說道:「定然會全力完成,但是這研發之事,實在是不敢給出確切的時日來,還望您回去後告知賈公....」

「陳公啊,不是我與您為難,是這廟堂諸政,也確實需要錢財,你們尚方平日里的耗費最多,若是不能做出些事情來....」

那官吏正說著,一旁的趙綰卻忽然開口說道:「這位君,不知是什么爵位?」

官吏停頓了下來,不悅的看向這個年輕人,「你又是什么人?」

趙綰很是平靜的說道:「我看您並非是侯爵,大漢自有禮法,請您低著頭來與大漢徹侯交談,稱君侯,後退三步,勿要用那般語氣,賈公難道就是派您前來責問陳公的嗎?!」

官吏想要說些什么,還是緩緩對著陳陶低下了頭來,「無禮之處,請君侯勿怪。」

陳陶客氣的說道:「不必,不必如此。」

趙綰卻又說道:「另外,這廟堂給與尚方的錢財,是尚方用以為王事的,並非是賞賜給陳公玩樂的,國庫錢財不足,這是尚方所導致的嗎?!這就要陳公來想辦法?你懂得什么研發?陳公等人在這里整日忙碌,難道還需要你這樣的人來催促嗎?!」

「賈公是商部卿,而陳公隸屬工部卿,論爵位也不弱於賈公,就是賈公親自前來,也得低聲詢問,哪里敢像你這般責問的?!」

官吏額頭上滿是汗水,「您說的對,是我無禮。」

「我們一直都在全力辦事,不曾怠慢,等到做好了,自然會告知工部,由工部交予商部,您可以回去了!

趙綰大聲說著,那官吏再次朝著陳陶行禮,逃一般的離開了這里。

陳陶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隨即看向了趙綰,「何必如此呢...」

「陳公啊,連這些小官吏都敢對尚方如此蠻橫,就是因為尚方平日里太客氣,太老實的緣故...像我這樣的人敢上書來辱罵,也是因為你們不敢還口,就得要強勢起來,您本來就沒有過錯,還有徹侯的身份,何懼之有?只有您強勢起來,才沒有人敢來找您的麻煩啊!」

「那些學派也是如此,下次再有學派來辱罵您,您就直接上書,讓他們看看公開詆毀一位廟堂徹侯會是什么下場....就墨家這實力,就是遇到諸侯王也不必害怕,二十多位侯聯名上書,看誰受的住!」

陳陶再次擦了擦汗水,「這...會不會有些不妥當啊?」

「無礙,您只管做您的事情,這些就交給我來操辦吧!

趙綰硬氣的說道:「您等著吧,稍後賈公就得親自上門來拜訪您了...」

.......

「阿父!阿父!不可動手!不可動手啊!」

此刻,在厚德殿內,劉安死死擋在劉長的面前,劉長瞪大了雙眼,正憤怒的看著不遠處的曹奇。

平陽侯子曹奇此刻可憐巴巴的站在劉長面前,不敢言語。

「你個豎子!徭役結束了自己回來便是,難道還要怪罪在我的頭上嗎?!」

曹奇什么都不敢說,當初他被劉長給判處了兩年的徭役,這兩年里,他過的是相當的凄慘,每天都在思念著長安,終於有一天,曹奇忍不住給皇後寫信,表示自己阿父快撐不住了,自己在這里都快三年了,很想回去看一看...劉長看到書信,有些狐疑,這廝不是被判了兩年嗎?急忙派人將這廝給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