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朕又成亡國之君了?(2 / 2)

胡濙除了禮部的事兒,也沒專權六部。

這怎么就跟趙高、十常侍、盧杞、李林甫、蔡京、秦檜相提並論了呢?

胡濙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兒,讓御史如此惱火?

這御史彈劾胡濙媚上操弄國柄,最後這一頂亡國之君的帽子,扣在了朱祁鈺的頭上!

朱祁鈺看著胡濙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絲毫不為所動的樣子,頗為感慨,都有人在奉天殿指著你的鼻子罵你了,居然還能穩得住?

他看著胡濙問道:「胡尚書,難道就沒有什么要說的嗎?」

胡濙跟睡醒了一樣,猛地打了個哆嗦,顫顫巍巍的說道:「臣惶恐,臣歲數大了,剛才在議什么?是赦免建庶子和吳庶子嗎?臣一定把這事替陛下,辦得體體面面。」

胡濙是大明朝堂上的一顆常青樹,這一句話,一,表明了自己的功績,建庶子和吳庶子,尤其是吳庶子,朱標太子的嫡親血脈,是胡濙諫言的赦免的。二,就是表明了他的立場,他是給皇帝辦差的,給皇帝洗地的,三,就是裝糊塗。

御史你說什么,我沒聽見。

打仗講究個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彈劾、吵架無外如此。

胡濙,不僅擅長洗地,而且還是個打太極的高手,更是個對噴的高手。

山西監察御史賀章往前談了一步,大聲的說道:「陛下!」

朱祁鈺不得不感慨一句,這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就這說話的水准,比這御史賀章,高了九十九尺高。

招惹胡濙干什么,胡濙不招惹你們就是好的了。

朱祁鈺平靜的說道:「胡尚書為國朝做事三十余年,年事已高,你就再說一遍吧。」

賀章面色變了變,只好把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這一次胡濙沒有裝糊塗,而是認真的聽了半天,仿若是若有所悟。

「陛下,臣聽明白了。」胡濙出班說道:「陛下,臣誠無德也。」

「說起來可笑,臣這三十六年的禮部尚書,歷任五朝,臣著實是可笑至極,臣有何德?」

「臣時而堅定的支持海貿,時而堅定的反對海貿;時而堅定的支持衛儒學堂,時而堅定的合並衛儒學堂;時而堅定的支持開邊北伐,時而堅定的反對開邊北伐。」

「臣時而堅定的支持與民爭利,臣時而堅定的反對與民爭利;臣時而堅定的支持開官冶所,臣時而堅定關官冶所;臣時而堅定的支持外戚封爵;臣時而堅定的反對外戚封爵。」

「總而言之,臣反復無常,無德無能,臣惶恐。」

朱祁鈺坐直了身子,胡濙如此大方的承認了御史的彈劾,看似都說的胡濙自己。

胡濙深吸了口氣說道:「世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皆言胡濙無骨,媚上讒言,臣誠惶誠恐,但是臣有幾句話,不得不講。」

朱祁鈺點頭說道:「講。」

胡濙再次俯首說道:「臣僭越。」

這句話說完之後,胡濙轉過身來,袖子一展,挺直了身子,目光如炬,整個人的氣勢從惶恐的狀態,轉變為了居高臨下。

他帶著幾分睥睨的目光,看著彈劾自己的山西監察御史賀章,厲聲說道:「某誠無德,可是你們一個個,站在干岸上,就那么干凈嗎?」

「某誠無德!那你們一個個都有德了嗎!某說的樁樁件件,你們有一件,在這奉天殿上,講,不應如此嗎?」

「你們和某又有何異!」

「你們敢嗎!」

胡濙的聲音在奉天殿上回盪,他並不憤怒,反而是在質問著所有人,這話說完之後,胡濙轉過身來,再次俯首說道:「陛下,臣惶恐。」

奉天殿上,安安靜靜,一點聲音沒有,風吹打著重重羅幕,呼呼作響,卻是無一人回答。

胡濙這直接開了地圖炮,罵了所有的在廷文武。

朱祁鈺看著胡濙的樣子,胡濙別看平日里一副老好人,裝糊塗的師爺模樣,可是這發起火來,卻是著實嚇人至極。

御史這種專業的噴子,都被胡濙懟的啞口無言。

他無德,他承認了,但是其他人呢?不過是一樣無德罷了。

胡濙為何如此狷狂,因為陛下說他歷任三十余年,因為陛下說他勞苦功高,這就是個信號。

他從陛下的話里聽到了,這御史彈劾他,並非陛下借著御史的嘴,讓他下課,那他還怕個球,直接火力全開就是,自然是底氣十足!

練得身形似鶴形,雲在青天水在瓶。

胡濙總是能夠找到自己的合適的位置,為大明發光發熱。

朱祁鈺示意胡濙歸班,罵也罵了,火也發了,這老狐狸的心氣兒也順了。

朱祁鈺問道:「賀御史,彈劾德行實乃誅心之論,可有貪贓枉法、處事不公、朋比為奸,確實之事?這泛泛之談彈劾朕就罷免六部尚書,朕用胡濙乃亡國之君,隨意罷黜,不更是非不分了?那豈不是更加是亡國之君了嗎?」

賀章心有不甘,但還是低聲說道:「沒有。」

朱祁鈺眉頭緊皺的說道:「沒有,你彈劾什么?空彈嗎?」

「無故彈劾六部尚書,真當大明無法無度嗎?來人,廷杖二十。」

事情到了現在,朱祁鈺多少明白了一點,這些人不是要彈劾胡濙,還是奔著拆皇帝的台來了。

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