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生命的奇跡(1 / 2)

朱祁鈺是人間帝王,他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做,都能做。即便是離經叛道,他也有的是人給他洗地。

但是他掌握不了太醫院這個嬰兒的生死。

他非常的希望陸子才能夠把那個孩子救活,但是朱祁鈺也知道何其的渺茫。

喜寧被反復解剖還活著,處於一種可持續的凌遲狀態,朱祁鈺也是清楚,但那只是喜寧求生欲望極強罷了,過幾天還是要被剖死的。

但是這個新生的嬰兒,怕是連生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匆匆的來到了人間,只是睜開眼看了一眼這花花綠綠的人世間,然後病魔纏身。

朱祁鈺慢慢走下了輅車,街頭上都是跪倒在地的百姓、百官。

「平身吧。」朱祁鈺站直了身子,走進了惠民葯局之內。

欣克敬站在惠民葯局的門前,行了一個大禮,跪在地上,俯首帖耳的說道:「參見陛下,臣該死。」

朱祁鈺看著欣克敬的模樣,大膽管的梗阻手術,已經進行了整整七天,已經該有個結果了才是。

他看著欣克敬瑟瑟發抖的樣子,這個不善言辭的太醫,跪在地上,朱祁鈺也多少有了點心理准備。

情況怕是不太好了。

朱祁鈺平靜的說道:「平身吧,今天是大年三十,朕讓內署帶了百事大吉盒,和過年的銀錢,先放賞吧。」

雪已經完全停了,但是天空依舊是陰雲密布,偶爾有一道陽光射下來,卻無法完全持久,很快就會被陰雲完全覆蓋,再無一絲亮光。

天氣有些寒冷,風依舊甚是喧囂,將雪從樹上、牆頭、紅瓦之上吹下,在院子里打著旋,不停的旋轉著,余力已盡,雪花慢慢飄落。

惠民葯局的院子里,非常的安靜,所有人都駐足在院子之中,等待著那小小門扉之後的結果。

「動手術之前,有幾成把握?」朱祁鈺抬頭看著天空,陰雲正在慢慢的褪去,一道道的陽光灑在了太醫院的院子里。

欣克敬俯首說道:「一成…不到。」

陸子才能說會道,敢說敢做,但是欣克敬卻是不善言表,默默做事的那種人,他很少說話,但是一開口就讓人感覺,很踏實,但是欣克敬說只有一成不到。

這孩子真的是九死一生。

朱祁鈺有些愕然,隨即表情恢復了淡定,即便是有一成不到,那也是有一定的成功率,說明他們對這件事,並非毫無准備的動手。

至少在那些該死的可持續凌遲的死刑犯身上,試過幾次。

天空已經全然放晴,但是惠民葯局的小院子里,已經是寂寥一片。

朱祁鈺看著天日當空,轉過身去,說道:「下午讓陸子才、欣克敬,去參加授勛儀式。」

胡濙立刻俯首說道:「陛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金口玉言!功賞牌業亦圈定,蓋無更換之理,朝令夕改,自非有為而為,天下迄有寧日?」

胡濙洗地的角度是陛下圈定了名單,朝令夕改,不是有為的君主做的事,否則天下還有安寧的那一天嗎?

這個角度頗為犀利,涉及到了一個核心問題,那就是朝廷到底要不要明君。

至少先把授勛章這件事,先無死角的洗掉,之後善後的事兒,胡濙准備了一套一連串的組合拳,而且他還專門找了翰林院祭酒,讓那群整日只知道空談的翰林、庶吉士們閉嘴,招惹到了陛下天怒,咎由自取。

而後就是汝安詩社了,這一塊是大學士陳循在管,陳循不好說話,但是胡濙是很有信心說服陳循的。

洗地一事上,胡濙是有著自己極其專業的流程。

於謙只是看著惠民葯局那個小門,嘆了口氣,未盡全功。

於謙內心一直有一個遺憾,那就是京師之戰時,大明的六師皆喪,只能制定防守戰略,而無法進攻,即便是清風店設伏,但是依舊是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的一次試探性進攻。

若是京營尚在,絕對可盡全功,將瓦剌人徹底消滅在京師附近!

未盡全功是多大的遺憾?

當年岳飛在朱仙鎮已經能看到開封汴梁的城牆,那個南宋做夢都想打回的都城。

結果收到了十二道金字牌詔令,急詔班師。

未盡全功,四個字,說盡了多少英雄的壯志未酬。

正當朱祁鈺准備離開的時候,他忽然站直了身子,他聽到了非常小,但是很穩定的哭聲。

朱祁鈺愣了許久,轉過身來,看到了惠民葯局那扇門扉緩緩打開。

陸子才顯然消耗了很大的精力,腳步虛浮,但是他開了一個小縫隙,從門扉擠了出來,顫巍巍的走了出來,行了一個大禮,俯首說道:「陛下,孩子活了。」

太醫院里里外外,在陸子才一聲活了二字之後,轟的一下炸開了鍋,議論紛紛!

朱祁鈺呆滯的看著陸子才,愣愣的問道:「活了?」

陸子才低聲說道:「活了,但非臣之功,孩子自己求活,並不是常例。」

陸子才並沒有攔功,事實上,那個生命,太幼小了,小到一陣風就可能將他的生命帶走,但是他如此的頑強,在必死的危局之下,活了下來。

生命的頑強,可能是磚縫中小草,可能是森林野火之後的嫩芽,可能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可能是只剩下軀殼的近方蟹,最後脫殼長出新的十肢。

朱祁鈺愣愣的看著那個房門緊閉的惠民葯局的小房間,終於滿臉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