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於謙不咬餌(2 / 2)

大明萬世不移的戶籍制度,的確是需要改變,但那不是一道詔書的事情,就可以解決問題。

即便是下了詔書,但是這種制度的存在土壤還在,那他就不可能被執行。

就像是陛下所言,制定零利錢的律法,根本不可能執行,反而會滋生青稻錢的泛濫成災。

朱祁鈺搖頭說道:「暫時試行一下,一步一步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嘛。」

於謙重重的松了口氣,他就怕陛下性子急,反而把善政變成了苛政,要知道那些個被壓得抬不起頭的官僚,都在等著大皇帝犯錯,然後瘋狂反攻倒算。

什么時候天下罪之?皇帝犯錯的時候。

朱祁鈺和於謙關於農庄法的一些改良,深入而充分的交換了意見,雙方達成了諸多廣泛共識,對分歧,保留了彼此的意見。

比如朱祁鈺對【被俘的土匪】的意見是,有血債的直接殺死,沒有血債的土匪,直接送進大明的古拉格大酒店,扔到煤井司去挖煤到死。

但是於謙對這些土匪主張區分對待,對於手上沒沾著百姓鮮血的土匪,以改造為主。

朱祁鈺完全不認為吃過生肉的野獸,還能還素。

即便是他們的雙手沒有沾過百姓的血,難道就沒有為虎作倀、以壯聲勢嗎?難道就沒分享過劫掠的好處嗎?

他們即便是沒有殺過人,那也吃過人血滿頭,送他們去煤井司,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在這個中世紀還有兩年才結束的時代里,朱祁鈺沒有弄奧斯維辛游樂場,已經很寬仁了。

朱祁鈺為何對這些【被俘土匪】如此大的意見呢?

他們不是被縉紳、勢要豪右之家,逼迫上山,落草為寇的嗎?

朱祁鈺可是數次宣旨,讓人給山里的土匪遞話,告訴他們趕緊下山,農庄法持續一年,朱祁鈺才讓京營動手進剿。

他給了很長的時間了,難道再給他們一段時間,他們就下山了嗎?

於謙負責勸仁恕,他自然堅持認為,這里面的部分人,可以改造。

事實上,於謙在民事方面的見解,一向是對的。

比如鄉野的懶漢地皮、游惰之民、城里的乞兒,這些人都改造的很好。

於謙也是說服了陛下,他說了幾個理由,比如山間交通不便,不聞王訓;比如他們不相信朝廷,不信官府;比如被拘束限制,無法離開;比如朝廷看管所費靡甚多得不償失等等原因。

既然於謙說他有辦法改造那些下山的土匪,朱祁鈺也樂見其成。

於謙的仁恕之道想來只對百姓,只對社稷,他俯首說道:「這些人他們也是大明的百姓,逼迫他們落草為寇才是主謀,陛下。」

「臣請教化安撫,不效則治臣之罪。」

於謙很少往自己身上攬權,攬的活兒,都是臟活累活,那些被俘的土匪,並非良善之輩,暴徒居多。

甚至還有掌令官傳旨被殺,而且不止一個,當然京營出動之後,膽敢殺害掌令官的暴徒,全都被繩之於法,明正典刑了。

朱祁鈺給了他們體面了,是他們自己不要。

若是這次於謙求情,再給他們一次體面,他們還是不肯體面,朱祁鈺只能幫他們體面了。

朱祁鈺搖頭說道:「於少保盡力施為,有效則皆大歡喜,不效不過是西山煤田多幾個煤洞罷了。」

於謙深吸了口氣,這次勸仁恕一定會成功!

興安一看政事聊的差不多了,笑著說道:「九月多風雨,每雷起雲簇,忽然而作,類不過移時,謂之過雲,雨雖三二里,間亦不同,或濃雲中,見若尾墜地,婉蜒屈伸者,亦止雨其一方,謂之龍掛。」

「龍吸水。」

「陛下勝。」

於謙看著自己棋盤上的旗子被一個個拔掉,有些呆滯的看著興安。

這是一副新戰場,剛玩兩三把,剛熟悉了兵力,這就…龍吸水了?

於謙馬上就就要大勝特勝了!

結果一個龍卷水,卷了他三十多萬的兵力,這還怎么玩?

他閉目深吸了口氣,反而更氣!

他睜開眼說道:「陛下,這不是說了嗎?沒有天火地陷海嘯了嗎?」

「此乃天災,非人禍也。」興安面不改色的拔掉了於謙手中的旗子,不動聲色的說道:「換手。」

下次,得讓陛下立字據!

朱祁鈺咳嗽了一聲說道:「興安,你去泡壺好茶來,蘇州送來的天池茶,泡一壺。」

「於少保嘗嘗,這天池茶號稱,觀之青翠馨,瞰之色嘗心,嗅亦芬清渴,誠可稱仙品,諸山之茶,尤當退舍三分也。」

「興安啊,泡一壺。」

興安俯首說道:「臣知道了,臣這就去泡。」

於謙吐了口濁氣,鄱陽湖之戰,大明軍實力其實弱於陳友諒漢軍,的確是天公作美,一陣東風,火燒鄱陽湖,大破鐵鎖橫江。

興安弄個龍吸水,也算是天命所歸。

於謙自我勸慰著自己,可還是越想越氣,太過分了!

換手之後,朱祁鈺這個臭棋簍子手持漢軍,大殺四方,大勝一局,但是第二把,於謙即便是沒有東風,也殺的朱祁鈺的漢軍,丟盔棄甲。

總體來說,朱祁鈺這個臭棋簍子,手持漢軍,是可以贏下於謙手持明軍的。

至少鄱陽湖一戰,從紙面實力而言,是陳友諒占據了絕對優勢。

「臣告退。」於謙喝了一杯茶,又和皇帝兵推棋盤,這次依舊是手持漢軍的皇帝勝。

朱祁鈺看著於謙的離開講武堂的背影問道:「陸子才最近給於少保診過脈嗎?他那個痰疾咋樣了?」

興安俯首說道:「每月都看一次,已經全然無礙了。」

朱祁鈺松了口氣,於謙身上的擔子很重,總督京師軍務,還要推廣農庄法,沒事還要跟皇帝下棋問政。

不過總體來看,於謙的身體確實越來越健朗了,走起路來,虎虎生風。

盧忠從樓下急匆匆的跑了進來,俯首說道:「陛下,孔彥縉送太醫院了,臣無能,沒查補出什么來。」

「但是臣查到了一條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