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鈔關商稅不能免(2 / 2)

朱祁鈺深吸了口氣說道:「我們知道流動資財乃是固定資財產出,那么增加固定資財,就可以增加流動資財。」

「顯然開疆拓土、開墾荒地、興修水利、建立官冶、如此種種,都是在增加固定資財,增加產出,增加流動資財。」

「只有如此,方能國富民強。」

「所以為何韃靼王如此愚蠢呢?他們將流動性最高的一般等價物,囤積起來,就打斷了流動資財的流轉,沒有流動資財,何來留供資財呢?」

「但是愚蠢的何止韃靼王呢?還有我們的縉紳豪強、巨商大賈們,就像孔府渠家,他們何嘗不是愚蠢的呢?」

「將好不容易得來的銀子,埋在自家的豬圈里!」

都說把銀子埋在了豬圈里是愚蠢的行為,為何?這就是原因。

朱祁鈺吐了口濁氣,無論是孔府還是渠家,他們哪怕是搞點封建時代的運作模式,搞點資本主義也行啊。

搞蒙昧時代的囤積,簡直是太過於落後了。

范蠡都不玩這些!

群臣沉默不已,這的確是非常愚蠢的行徑,但是過去他們卻覺得非常合理和常見,並不以為意。

但是現在看來,大錯特錯。

金濂認真的記錄好了筆記,長吐了口濁氣說道:「陛下,臣明白了,就像陛下所言的,天下貨物都分為了谷租、勞動報酬和利潤。」

「那么維持固定資財流動資財的成本都是谷租去承擔。興修水利、鋪設道路、修建倉庫、維持政通人和這些都是谷租的部分。」

「按照陛下所言,工匠們學的技術傍身,也是固定資財的一種,那么我們仍然需要投入大量的國帑,去維護大明兩京一十三省的社學衛所儒學堂,來增加所有人的固定資財。」

「就如同鐵犁使用中會磨損、牛馬會在耕種中死去、溝渠堤壩崩塌、道路會變得崎嶇一樣,固定資財在使用過程中,必然需要修修補補。」

「那群不交稅的蟲豸們!他們依靠大明賺的腰纏萬貫富可流油,卻不肯交稅納賦!簡直是太該死了!」

金濂想起渠家的那個賬本,就是痛徹心扉,少交多少稅?靠著大明賺錢,還不肯交稅納賦!

跟這群蟲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大明的財經事務!

金濂吐了口濁氣,非常嚴肅的說道:「所以,所有人都必須要繳稅納賦!」

「必須!」

金濂作為戶部尚書,他從陛下談論的內容中明悟了這個道理,那就是要維護大明這個破房子,不被人一腳踹倒,那么所有人都必須要繳稅納賦!

朱祁鈺點頭,所以他作為大明皇帝,也在繳稅納賦。

朱祁鈺嘆了口氣說道:「貨幣,它很有讓人迷惑的地方,它很多很多的情況下,都更像固定資財而非流動資財。」

「比如在很多時候,貨幣可以產生利潤,只需要在一個新興行業里投入一定比例的貨幣,就可以產生高額的利潤,這很像是固定資財。」

「因為社會的全部收入,必須通過貨幣才能有序地分配給大明所有黎民百姓,所以貨幣的多寡似乎決定了財富的多少。」

「但貨幣只是幫助貨物流通的一種輔助工具,而絕不能等同於實際的貨物。」

「在坐的諸位都是朝廷明公,掌國家公器公權,若是和韃靼王、縉紳商賈一樣,不要將貨幣直接等同於財富。」

金濂吐了口濁氣,做了好筆記,陛下說的是有道理的,貨幣不是固定資財,而是流動資財。

朱祁鈺笑著說道:「所以,金尚書,還是不要讓戶部的燈盞里只有一顆燈芯了,維護固定資財是需要投入的,不是一味的節省就可以。」

金濂愣了一下,卻搖頭說道:「不不不。」

「按照陛下所言,維持固定資財的費用是必然的,戶部的作用不就是對這筆費用進行節省嗎?」

「戶部節省之後,可以投入更多的固定資財之中,讓大明的流動資財不斷增加,百姓手中的留存資財,才會相應的增加,這不就是戶部的作用嗎?」

「陛下尚且節儉,一年常服不過八套,內帑資財皆用於戎政軍務,陛下尚不敢私,臣等如何敢私?」

「所以,該省的地方,還是要省。」

朱祁鈺略微有些呆滯的點了點頭…金濂說的好有道理,根本無法反駁。

朱祁鈺的日子過得並不清苦,相反,泰安宮相比較皇宮縮小了好幾倍不假,但是他是君王,只要他想,什么得不到?

他拒絕小的誘惑,只是因為他有更高的野望。

但是金濂拿著這個說事,朱祁鈺還真是不太好反駁。

金濂認真的想了許久,頗為心痛的說道:「陛下,臣以為集寧河套歲災,應當盡蠲明年夏秋二稅。」

這是必須要施加的仁政。

兵禍之後,人口凋零,總得讓百姓留下留供資財度日,所以,金濂也只能忍痛提出了這條。

那可都是錢啊。

朱祁鈺笑著說道:「金卿和於少保的想法,不謀而合,於少保同樣請旨,盡蠲明年夏秋二稅。」

「朕已經准了。」

金濂和朱祁鈺忽然同時開口說道:「但是鈔關商稅不能免。」

群臣愣愣的看著這兩位,他們還以為聽錯了。

但的確是異口同聲,說出了這句話。

朱祁鈺搖了搖頭,他自詡大明的戶部尚書,金濂也自詡大明的戶部尚書,他們兩個人的想法,也同樣是不謀而合。

這下群臣要是罵皇帝橫征虐斂,那先去跟戶部磨牙去吧!

吳敬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對於收稅的決心,至少戶部和陛下是高度一致的。

胡濙奮筆疾書,寫道:「景泰二年十一月丙子日,上於講武堂聚賢閣與群臣論財經事務之道,總論得失。」

「易曰:是以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

「上曰:天下財經事務,是以留供之道,固定之道,流動之道,如四時之變遷,天地之運行是也,循環反復,周而復始。」

「天地人,此三才,留固流,此三財。」

胡濙還准備繼續往下寫,朱祁鈺早就注意到了,讓胡濙停筆。

「好了,到這里就可以了,後面的話,皆為讒言。」朱祁鈺拿過了胡濙寫的內容。

留固流,此三財,果然是大明的禮部尚書,總結的非常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