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戰前有動員、戰後要總結(2 / 2)

軋車,是一種農桑車,確切的說,一種很原始的輥式扎花機,乃是由元時農學家王禎,寫在了《王禎農書》中一種農桑工具。

這種軋車,用於棉花生產之中,把子棉中分離出皮棉的機械,就是將棉籽從棉花之中脫離出來,而不傷及棉纖維的工具。

朱見澄已經一歲了,他坐在旁邊,玩著已經扎好的棉花,被汪美麟抱了起來放到了一邊,可是朱見澄老實坐了一會兒,又開始歪歪斜斜的向棉花堆走去。

汪美麟無奈,只好將其交給了宮人,送到太後院里。

大明的皇後出身並不顯貴,是會做農事的,只不過母儀天下,就是象征性的做一下,意思意思,表示參與農桑之事,也表示大明重農桑之本。

當然也有例外。

比如朱由檢的皇後周皇後,就在宮里有二十四架紡車,而且還時常跟著宮人們一起親事女紅紡紗之事。

朱由檢需要七十萬兩銀子調動遼東鐵騎的時候,周皇後將攢下了兩萬兩銀子,給了她父親周奎,讓周奎獻上。

不料到這國丈周奎,直接貪了女兒周皇後的一萬兩,只獻出了一萬兩出去。

在之後,李自成就進京了,把周奎家里翻了個底朝天,抄家抄出了一百萬兩的金花銀。

朱祁鈺走了過去,看著有些土和臟的棉花,疑惑的說道:「這紡如何變成棉線的?」

汪美麟看著朱祁鈺好奇的目光,滿是笑意的說道:「見過夫君。」

「這紡得先彈成絮,需要先用木棉彈弓,就是這個,竹為身牛筋為弦,用木棰敲擊,將土、臟彈掉,最後彈成絮,無論是填充還是編線,都是簡單的事兒了。」

汪美麟拿起了一個四尺多長的竹弓,手持一個木槌,開始敲擊弓弦。

朱祁鈺終於理解了,為何劉吉會被人稱為劉棉花了,棉花的確耐受彈,估計劉吉和這棉花一個樣兒。

無德的胡濙走後,大明的朝臣們會迎來一個更無德的劉棉花,朱祁鈺為大明朝臣們默哀。

無論胡濙還是劉吉,他們秉承的理念都相同,那就是禮法不是不便之物,陛下要怎么變,就怎么變。

朱祁鈺看了一小會兒,就奔著馬廄而去,騎著大黑馬,直奔講武堂而去。

講武堂的軍將們已經悉數到齊了,就連楊俊去了趟金山陵園也到了。

朱祁鈺走進來之後,眾多軍將立刻站了起來見禮。

「坐,都坐。」朱祁鈺示意大家都坐下。

他滿是笑意的說道:「朕之前說過,待諸位凱旋,與諸位共飲,今日會後,大宴賜席。」

朱祁鈺當然記得自己的承諾,他坐直了身子說道:「那這次的戰後總結,還是由武清侯和文安侯來主持。」

於謙和石亨一左一右,而朱祁鈺這次並沒有選擇離開,而是選擇全程旁聽。

他對戰爭已經有了一些了解,參與其中並不是壞事。

石亨拿出了自己的行軍手札說道:「我觀察到了幾個問題,我先來說一下。」

「凡臨陣的軍士,每斬獲首級,常是數人來報功。」

「再想想,數人退來報功,使眾兵相望,誤認是敗走,大家都走了。豈不是敗了?」

「況一個賊首,數十人報功,若斬數十賊首,就該數百人來報,不知這一陣上能有幾個數百人,反是自誤了性命。」

「臨陣第一禁約。」

「長牌、長槍、銃兵,凡該當先,長兵之軍士,決不許帶解首刀,只管當先殺去,不許立定顧戀首級。」

「其殺倒之賊,許各隊短兵砍首,每一顆止許一人就提在陣後,待殺完收兵,有令催驗,方許離陣赴驗。」

「其誰當先,誰有分,誰無分,俱聽當先隊長、掌令官對眾從公報審。」

「每顆首級以五十兩論之,當先牌槍銃分三十兩,砍首兵四兩,余兵無分者分一兩,伙夫雖不上陣,本隊有功,亦分一兩,每顆本隊銃手亦分十四兩。」

「敢有因其恩仇報不公者,軍法。立定顧戀首級者,軍法。」

大明的軍隊迎來了新的發展,大明的作戰正在從過去強調個人勇武,向著隊伍之間的配合作戰過度,而這個首級賞錢,該怎么分,就得有制度。

做飯的伙夫要不要給賞銀?

石亨給出的答案是要。

這首級賞本是鼓勵勇戰,結果數人哄搶,變成了阻礙戰陣,內訌的由頭,這就得立下規矩。

於謙點頭說道:「自興和所之戰後,我和武清侯就發現了這件事,立這個全隊分賞錢的規矩,以當先最為危險,也以當先賞錢最厚。」

「整個集寧河套之戰,證明了這么做是行之有效的。」

於謙作為征虜總督軍務,負責軍功之事,兩個人商量後,就暫時定下了這個賞賜的規則,事實證明是有用的,而且很合用。

朱祁鈺並不說話,他就是旁聽,只等事後,再和於謙論軍務時,再細問便是。

他看了一圈,諸位軍將情緒極為穩定,顯然這個法子,在興和所退兵再進的時候,就已經定了下來。

石亨繼續說道:「凡戰間賊虜,遺財寶、金銀、布帛、器械之類,誘我兵爭財,彼得乘機沖殺,往往墜此套中。」

敵人用金銀布帛等物設下陷阱,顯然是大軍吃了點悶虧,否則石亨不會拿這個事兒,在這樣規格的會議上說事了。

石亨的語氣頗為森嚴的說道:「今後臨陣,遇有財帛,每隊止留隊中一人收拾看守,待賊平,照隊收拾之,如違令圖財,致兵陷沒,或賊沖破得脫,搶財物之兵不分首從,總哨官俱以軍法斬。」

於謙補充道:「此事乃是軍令,定要跟將士宣講,否則軍法無情。」

朱祁鈺看了許久將士們的神情,看來,這也是一條跌倒後總結出來的教訓。

石亨繼續說道:「凡每甲,一人當先被困,其余不救,致令陣亡者,全隊俱斬。陣亡一人,即斬獲真賊一級,其余免罪。亡一得二,八人通賞。哨隊照例。」

「凡當先者,一甲被圍,二甲不救;一隊被圍,本哨各隊不救;一哨被圍,別哨不救,致令陷失者,俱軍法斬其哨隊甲長。」

甲是大明的一個軍伍編制,就是十一人一甲,十甲一隊。

石亨講的話,就是連坐,一甲被圍困,其余人不救,就全隊皆死,一隊被圍,其他各隊不救,軍法斬哨隊甲長。

朱祁鈺並沒有打算干涉,既然是戰場上總結出來的經驗,顯然是發生了不太好的事情,否則石亨不會如此。

存在即為合理。

兩國交兵,這樣危險的事情中,由仁慈而產生的美妙但愚蠢的想法,是錯誤的,這些錯誤,恰恰是最糟糕的。

軍法的確嚴明,但是這是軍隊組織度的保障。

這場關於臨陣的戰後總結會,繼續進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