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天朝棄民是不是大明臣民?(2 / 2)

冉思娘很喜歡在太醫院的時光,學習醫術、坐班看診,等到歇息的時候,就拿出太醫院寫的《解剖論》認真研讀。

當然解刳院她依舊有些不適應,那是陛下內心最殘暴的體現。

冉思娘在等病人的時候,不由的想起了遇到陛下以來的種種,嘴角上揚,陛下是天下最偉岸的男子,怪不得京師里那些姑娘都對陛下芳心暗許。

可惜了,想上陛下龍榻的不知凡幾。

冉思娘靠在椅子上陷入了遐想,她很喜歡這樣的生活,若是侍寢了,似乎就出不得泰安宮了,但是她現在的情況,不侍寢,又沒有嫁人的可能了。

總之那個偉岸的皇帝陛下,給她帶來了許多的困擾。

直到有人進來,她便坐直了身子,開始看診。

「婉娘。你怎么來了?」冉思娘看到來人,也是一愣。

陳婉娘笑意盎然的說道:「來看看你啊。」

「不是,你怎么從泰安宮出來了?」冉思娘呆滯的看著陳婉娘,按理說選侍不是不應該出宮來嗎?

陳婉娘左右看了看,湊到近前來,低聲說道:「這是泰安宮里的規矩,你不要對人說,要不然那幫士大夫又要跟陛下饒舌了。」

「陛下從皇宮里搬到了泰安宮住著,規矩沒有宮里那么多,宮人每天也都是可以出門的。」

「但是每次出門身後都得跟著三四個人咧。」

陳婉娘笑意盎然的說道:「你怎么樣?」

「蠻好的,你伸出手,我給你切脈。」冉思娘過得真的是蠻好的。

她看著陳婉娘期盼的眼神,無奈的說道:「婉娘你心急什么,再等等就有了。」

「哦,都怪肚子不爭氣!」陳婉娘拍了一下肚子,這跟著陛下這么久,卻是始終沒有動靜。

回到了北衙之後,陛下在汪皇後房里的次數最多,她在南衙時,是一個人吃肉,現在只能喝湯了。

「貪心不足。」冉思娘輕聲笑道:「不是那時候在南衙,整日里求饒的時候了,吃不住的時候硬要撐著,吃不到的時候日思夜想。」

陳婉娘得意洋洋的說道:「我就是喝湯也有的吃,你呢,你呢?」

冉思娘看了一眼陳婉娘,抓好了葯,無奈的說道:「你不知道得罪一個醫生的下場嗎!」

「好了,你打小身體不好,我給你抓了點葯,日日服用,聽到了沒?」

「要不然你這肚子,始終是癟的。」

陳婉娘笑著提起了葯說道:「那我走了,不耽誤冉大夫看病了。」

冉思娘靠在椅背上出神,也不知道那個撩撥的她心尖顫動的男子,現在在做些什么。

朱祁鈺此時在講武堂,正在和石亨、趙玫、朱永等人,討論著舟山倭寇之事,於謙作為文安侯、講武堂祭酒,也出席了會議。

松江府市舶司對於舟山倭寇,咬牙切齒。

因為舟山有雙嶼港、岑港兩個海港,這兩個海港是唐興、陶瑾等人,一直想要平定的地方。

因為這兩個海港,就在松江市舶司的門口,不把舟山倭寇徹底平定,松江市舶司,有名無實。

這場討論已經接近了尾聲,朱祁鈺總結性的說道:「從地理位置的角度來看,舟山兩港,實際上是寧波市舶司的港口,又在松江市舶司外,必須要剿滅,否則大明海貿之事,便無從談起。」

「大明朝廷的市舶司,和大明私設的市舶司已經在國家之制上形成沖突與矛盾。」

在實際上,舟山的岑港和雙嶼港,已經實質上形成了私設市舶的性子,但是和密州市舶司又有不同,區別就在於密州市舶司的私設市舶是孔府的產業,而舟山私設市舶成分就極為復雜了。

朱祁鈺繼續說道:「而且自元末至今,舟山倭寇日益成為大明海貿的心腹之患,從財經事務的角度來看,平定舟山倭寇,無疑是為了保證海貿商舶的暢通無阻。」

「即便是功利一些,這幫人不交稅,盤踞在舟山,有風則為商舶,無風則為海盜,平定了之後,能增加不少的稅賦。」

於謙附和的說道:「事實上,沒有管理的海貿,更加混亂不堪,海貿本身就有天然風險,但是貨物價格的紊亂,導致風險加劇,私人市舶的草莽式的管理方法,是不符合大明百姓、商賈和朝廷利益的。」

朱祁鈺點頭說道:「但即便是草莽式的管理,似乎也比倭國本身的管理方式要好許多。」

於謙認同的說道:「正是如此,所以那些倭寇寧願做海盜,也不肯在倭國待著。」

倭國正處於最後穩定的時刻,再有幾年,必然是爆發大規模的動亂,這一點上,於謙認為那是大明武裝干涉的最佳時間。

朱祁鈺說回了舟山海盜之事,他繼續說道:「從軍事角度來看,平定舟山倭寇之後,可以在舟山設立水師練兵場,其意義重大,大明的水師正式開始恢復,而且平定舟山倭寇,並非一件難事。」

唐興、任禮、徐承宗等人,對於平定舟山倭寇信心十足,而且在積極籌備。

朱祁鈺停下了討論舟山倭寇之事,平定舟山倭寇,無疑是一個轉折點,大明由內向外的轉折點。

但是在轉折之前,朱祁鈺依舊是憂心忡忡的說道:「我們通過密州市舶司,濟州島調查,舟山調查,發現了這些倭寇之中,並沒有倭寇。」

大明倭患里的倭寇,就像是樂事薯片里的薯片一樣少。

倭寇之中絕大多數都是明人,從上到下。

「為什么會有倭寇之患呢?」朱祁鈺眉頭緊皺的問道。

石亨認真的說道:「因為大明沒有了水師,臣未曾聽聞的永樂年間,大明國門,有倭寇之患。」

於謙十分贊同的說道:「海防虛弱導致,但是臣以為和田主追租,百姓疲憊,只能頹然下海為寇,也有關系。」

朱祁鈺之前下往福建,給寧陽侯的敕諭中,說明了這一點。(118章)

「夫夷寇之為濱海患者,非倭夷敢自犯中國,乃中國自為寇也。」

「有司平日無教養,撫養無方,飢寒所迫,驅而為盜,又不能設法散之使去,招之使來,比致養痛勢成,聯舟結寨,虜官兵焚漢船。」

朱祁鈺眉頭緊皺的說道:「大明倭寇之禍,即是倭國不臣,入侵所致,所以營建舟山水師乃是必要之事。」

「大明倭寇之禍,也是生存壓迫,鄉部私求甚重,百姓苦不堪言,不得不逃海離難,這也是朕一直在做的事兒。」

「大明倭寇之禍,大明的朝廷就一點責任沒有嗎?」

「朕認為有。」

「首先,大明律法就將倭寇、海盜、海商一視同仁,將其認定為天朝棄民,並未區分對待,朕以為不妥。」

於謙認真的思索了下,恍然大悟一般的問道:「正因為如此,所以陛下才對各市舶司商舶佩劍帶刀並不在意?」

朱祁鈺點頭:「對,這涉及到一個問題,那就是這些所謂的海盜、海商,這些天朝棄民,是不是大明的臣民的根本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