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石制的建築隔音是極好的,王復聲音並不大,但是他很生氣。
王悅坐在了王復的對面說道:「他在和林就這樣了,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歲數大了,學也學不會,也就懶得學了,他都這樣了,你順著他點不就好了嗎?」
王復坐直了身子,繼續說道:「我今天跟他說,我們定國號康國,撒馬爾罕改名康國府,你猜他怎么說的?」
王悅想了想,身子靠在椅背上,頭向左歪了一點,眼睛未眯,一副渾然不在意的說道:「王資政,你又來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不得不說,王悅學的真的像,語氣、動作、神態尤其是那句,你又來了,簡直是一模一樣。
王復都被王悅給逗樂了。
「他靠自己坐不穩大汗,所以才會靠你。」王悅坐直了身子,身上的懶散的模樣消失不見,王悅嚴肅的說道:「我跟你說個事兒。」
「前天我找他匯報政事,他沒跟我聊政令,而是話里話外,讓我准備接替你的位置,取而代之。」
王復一愣,稍微皺了下眉頭疑惑的說道:「他想干什么?」
王悅搖頭說道:「還用說嗎?就是等你勢大了,把你給殺了,換我上去,繼續給他賣命唄。」
王復了然,原來這個也先打的是卸磨殺驢的主意。
王悅看著窗外,嗤之以鼻的說道:「退一步講,我們不是夜不收,他現在也已經殺不了你了,他自己都不知道。」
「子曰:銜令者,君之尊也。」
王悅的意思很明白,掌控神器才是君才尊顯,就現在也先這個大撒手的模樣,他怎么殺王復?
殺了王復,也先只能回和林了。
王悅搖頭說道:「不說他了,奧斯曼蘇丹法提赫送來了國書願與瓦剌,不不,願同我們康國世代修好。」
「希望能夠合兵,共擊帖木兒國王。」
「我剛從也先那回來,他讓你回復。」
王復拿過了那封已經翻譯好的國書,看了許久,就是有些惱火,奧斯曼蘇丹法提赫。以為瓦剌人是大明的遠征軍。
這都是也先那枚【敬順王印】惹的禍,也先在所有的國書上,都下的敬順王的印,因為他除了這個印,也沒別的印綬了。
奧斯曼國王的理由很簡單,帖木兒王國不臣。
帖木兒王國作為大明的朝貢國,居然要反明復元,甚至還准備親征,今天大明軍遠征,自然要合兵一處,痛擊帖木兒王國。
奧斯曼國王的閃電巴耶濟德,被帖木兒生擒,並且成為了藝術創作的源泉,被西域嘲諷,這讓奧斯曼王國上下非常的惱怒,所以法提赫提出共伐帖木兒的意圖。
外交這塊分為了兩部分,大部分歸民院管,有一部分歸咨政院管,比如各大汗國的韃靼部的聯袂,這一塊就是伯顏帖木兒自己在負責。
「也先怎么說的?」王復拿著那份國書眉頭緊皺的說道。
王悅喝了口茶說道:「也先說,要一起教訓教訓帖木兒國王卜撒因,他說話實在是太招人煩了,但是你又不同意。」
王復拍了拍國書說道:「我之所以要與帖木兒修好,自然是遠交近攻。」
「也先要是待在撒馬爾罕做大石,自然是和奧斯曼共伐帖木兒王國,但是也先要去拔都薩萊,到了金帳汗國,就是奧斯曼近,帖木兒遠。」
「我跟他說,他又不聽。」
王復的想法,王悅自然可以理解,也先是要去拔都薩萊,自然要執行遠交近攻,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後,都要交好帖木兒王國。
所有的軍事行動,都是服從政治目的,也先的政治目的是前往金帳汗國的拔都薩萊,當可汗。
王悅又拿出一封國書說道:「大秦國的國書,你看看也做個回復,這事兒,也先不知道。」
王復看了片刻,將國書收起來,笑著說道:「你做得對。」
王悅站起身來說道:「嗯,你忙,我先走了,給奧斯曼的國書寫好了,讓會同館翻譯給奧斯曼就是。」
王復在忙碌,而王悅也沒閑著,他找到了左都督伯顏帖木兒。
王悅坐在伯顏帖木兒的面前,低聲說道:「今天我離開蘭宮王廷的時候,看到了克烈從王宮里走了出來。」
克烈,是白帳汗國可汗的兩個兒子。
宣德三年,克烈的父親被僭主阿布勒海爾所殺,克烈和他的哥哥,逃亡到了東察合台汗國進行避難。
白帳汗國的阿布勒海爾是僭主,也就是逼得卜賽因放棄撒馬爾罕的人。
瓦剌西進,阿布勒海爾被也先擊潰,阿布勒海爾最後被也先在蘭宮王帳抓住,吊死在了蘭宮之外。
克烈是蒙古人,也先也是蒙古人,某種意義上,也先為克烈報了殺父之仇。
伯顏帖木兒側著身子說道:「克烈說:烏茲別克人,都認為他們的王應該是克烈或者他的哥哥。」
「所以克烈想要讓大石賜予他楚河肥沃之地作為牧場,統領烏茲別克人。」
「大石答應了他。」
楚河的肥沃之地就是碎葉城附近,水草豐茂,又扼天山古道,乃是撒馬爾罕行商至大明的重要關隘。
王悅眉頭一皺,搖頭說道:「宣德三年,克烈的父親就死了,若非大石為他報仇,他還在東察哈台避難呢,他非但不感恩大石的恩情,還要錫土為王?」
伯顏帖木兒嘆息的說道:「就是說嘛,碎葉城、楚河附近的牧場水草豐茂,咱們的安民官已經去了,他又來討。」
「但是大石答應了,我能怎么辦?」
王悅笑著說道:「我倒是有個好計策,這克烈和他的哥哥,已經離開碎葉城二十五年吧,哪里還有什么人望民心?」
「大石不方便做的事兒,左都督要替大石分憂啊。」
「哦?」伯顏帖木兒一愣,滿是疑惑。
王悅笑著說道:「左都督,西域又不太平,馬匪多啊。」
伯顏帖木兒嘴角勾出了一抹笑意說道:「的確,若非我大軍至,這地方豈不是更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