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天下最偉岸的大丈夫(2 / 2)

「知道朕決不會用是吧。」朱祁鈺自然是知道興安沒准備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才這么說。

朱祁鈺頗為出神的說道:「朕知道你到底想說什么,不就是想讓朕理解清楚,皇叔那些話的意思嗎?」

「皇叔他有心了。」

朱瞻墡那些話,絮絮叨叨看似沒有重點,其實意思很明確,就是稽戾王之所以變成了稽戾王那般模樣,內廷外廷,所有人都有責任。

有娘生,沒爹教,沒娘管。

稽戾王就是那個套子里的人,孫太後、宮內宮女、前呼後擁的宦官、朝中道貌岸然的臣工,就是稽戾王的套子。

「還是去皇後那兒吧。」朱祁鈺再次起身,披上了大氅,去了汪皇後的宮里。

朱祁鈺止住了興安通傳,這大半夜的號嚎這么一嗓子,都別睡了,他走進了寢宮。

他本來以為皇後已經睡了,可是這還亮著燈。

汪皇後還沒休息,往日里,只要皇帝在泰安宮,大多都在她的花萼樓過夜,可是這些日子陛下並無瑣事,卻沒過來。

汪皇後怎么能睡得著?

她當然記得前幾日,她居然跟陛下說身體不適,不能伺候的話,雖然當時陛下沒有怪罪,可之後,陛下就再沒到她這里來過。

她作為皇後,希望自己的兒子是太子,這有什么錯呢?

她披頭散發伏案奮筆疾書,似乎是不太滿意,幾張廢稿扔在了桌邊。

「寫什么呢?」朱祁鈺拿起了一張廢稿,低聲問道。

「夫君?」汪皇後抬起頭,眼神里從滿是委屈,慌亂,再到驚訝,不敢置信,最後到滿是驚喜,眼神里那些情緒流轉如同一汪春水,風一吹,千百種風情。

朱祁鈺笑了笑繼續看著手中的廢稿,汪皇後有個很不錯的想法,但是她不知道如何去做。

「臣妾參見陛下。」汪皇後趕忙站起身來行禮,反而被朱祁鈺托住,示意她坐下說話。

老夫老妻,閨房之中再見禮,那太無聊了。

「怎么幾日不見,連夫君都不叫了嗎?」朱祁鈺坐在一旁,繼續看這汪皇後寫的內容,不住的點頭。

夫尊於朝,妻榮於室。

汪皇後的想法,很不成熟,對大明而言,卻是利在千秋。

宮人們看到陛下來了,早就自己離開。

汪皇後連忙擺手說道:「不是,夫君,我就是就是,前幾日不是惹陛下生氣了嗎?去找夫君,夫君不是在講武堂,就是在奉天殿,我也找不到說話的機會。」

「你是皇後啊,帶著人闖進講武堂聚賢閣,跟咱說不就是了嗎?」朱祁鈺收起了汪皇後的廢稿,笑著說道。

汪皇後坐下,賭氣一樣的說道:「還說我!」

「夫君是天下最偉岸的大丈夫,大丈夫還跟我這個小女子置氣。尋常人家的夫妻吵架,床頭吵架床尾和。」

「夫君可倒好,不理我,還不尋我,還怪我!」

朱祁鈺愣愣的看著汪皇後,指著自己問道:「夫人說身體不適,不能伺候,還怪咱不成?」

「不怪你怪誰。」汪皇後看著自己的手指頭,繞來繞去,依舊是賭氣。

朱祁鈺平時事多,哪里理解女人百轉千回的心思?

他其實不太擅長哄人,但是他有哄人的絕招。

「嘿,你這婦人,理由好生牽強,咱今天不教訓教訓你,咱還是大明皇帝嗎?」朱祁鈺將汪皇後攔腰抱起,放在了床上。

「哎呀!」汪皇後滿臉羞紅,但還是在朱祁鈺的懷里,把攀著床幃的繩結解開,重重床幃將整個榻遮掩。

「誰錯了?」

「夫君錯了。」

「嘿,咱還不信了,欠教訓。」

「夫君,那就再教訓一次。」

這到底是誰錯誰對,到最後沒了力氣,也沒分辨清楚,其實夫妻之間,又何必分出對錯來。

「你這個想法不錯,朕明天奉天殿,就議一議此事。」朱祁鈺抱著汪皇後,說起了汪皇後那些個廢稿。

汪皇後滿臉酡紅,如同半夜色時,夕陽暈染,那隱褪了艷紅色的霞光一般通透。

汪皇後緊緊的攥著朱祁鈺的手說道:「我還以為夫君這次再不會理我了呢。」

汪皇後一點都不想討論她那個不成熟的想法,而是說起了對於她而言,比天大的事兒。

朱祁鈺刮了刮汪皇後的鼻子,笑著說道:「怕還說。」

「怕也要說,當娘的為兒子爭,天經地義,我是正室,是皇後。」汪皇後攥著朱祁鈺的手說道:「你不能再不理我了。」

「貪、嗔、痴、慢、疑,五毒之心。」朱祁鈺看著汪皇後撲閃的眼睛,頭頂著頭問道:「你怎么那么貪心呢,這也要,那也要。」

汪皇後的手有些不老實的說道:「我就是貪,我還要。」

朱祁鈺猛地打了個哆嗦,抓住了汪皇後作怪的手,趕緊說道:「爭,天經地義,但是爭贏了,可不能把澄兒養成稽戾王那般模樣。」

朱祁鈺把興安說的那些事,挑了一些不是那么惡心的事兒,說了說。

汪皇後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驚駭至極的問道:「不會吧,不會吧,孫太後她就這么養孩子的嗎?」

朱祁鈺卻搖頭說道:「也不能全怪孫太後吧,那會兒,張太皇太後也還在世,講筵學士是外廷的人,稽戾王把掌管公器,理解成為朕與凡殊,不單純是孫太後沒教好。」

「稽戾王親政的時候,是正統九年,那會兒他都十九歲了,最基本的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沒有,那也能算到孫太後頭上嗎?」

汪皇後用力的點頭說道:「我會好好管教濟兒、澄兒他們,不會讓他們變成稽戾王那副模樣的。」

朱祁鈺拍了拍汪皇後的手說道:「好了,早些睡吧。」

「夫君,我可是個很貪心的人啊。」汪皇後神秘兮兮的說道。

「夫人,明天還有早朝呢!」朱祁鈺如臨大敵的說道,這都岔開話題了,又繞回來了。

可惜他發現,他已經被人直搗中軍大營了。

次日的清晨,朱祁鈺本來打算騎馬去上朝,可是幾次都沒上得了馬,最終還是興安拉來了大駕玉輅,興安扶著朱祁鈺上了車駕,向著承天門而去。

「哼,什么天下最偉岸的大丈夫,還不是腿軟讓人扶?」汪皇後看著皇帝的車駕離開了泰安宮,笑顏如花。

她忽然有些懊惱,光顧著你情我濃,把那張廢稿的事兒給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