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七章 格物致知,即物窮理(1 / 2)

李賓言並沒有對費亦應進行任何具體的處罰,一切的一切,都由上意決定。

李賓言手中握著一本書,這本書是匠城的工匠們集體著作,名字叫坤輿志,一共十六卷。

第一卷到第六卷說的是采礦,第七卷說的是實驗法, 第八卷為選礦,第九卷為冶煉,第十卷為金屬分離,第十一卷為冶金設備,第十二卷為燋炭法。

這一本書集諸多官廠冶煉技術之大成,編纂而成, 但是書中並沒有任何大明鋼鐵的冶煉之法, 並不是工匠們不會,而是這本書還有另外四卷,分別是鑄鐵、鋼鐵、軍械和防銹。

大規模刊行是前面十二卷,後面四卷則為大明工匠院的教材。

這本坤輿志里面,毫無神秘玄虛說法,工藝和設備的描述非常清楚而且准確,並且配有二百九十幅木刻附圖,即便是不懂冶煉之術,也可以理解。

而作者則是常有德。

常有德本不是工匠,而是馬鞍廠的醫倌。

馬鞍廠特區擁有三萬戶,共計十五萬人丁,還有駐防的京軍以及南衙平叛之後的俘虜,總計越五十余萬人,隨著俘虜的五年勞役不斷結束,馬鞍廠的人數並沒有減少, 而是逐漸增加。

僅僅馬鞍廠就有兩萬余礦坑,讓馬鞍山變得坑坑窪窪,而開鑿這些礦坑的則是大明的普通百姓和窯工,由於礦塵和油煙的原因,窯工多疾多病, 為了給窯工看病,常有德從石景廠醫倌調到了馬鞍廠特區。

在這七年的工作中,常有德的醫術基本還是預防衛生與簡易方的水平,但是他的冶煉技術有了突飛猛進,後來干脆轉了匠官,而後主持編纂了這本坤輿志。

李賓言研墨提筆,他要為這本坤輿志作序,然後送入京師。

「伏以皇天開泰運,付大寶於元良;聖帝御明時,奠群生於景泰。聲教洋溢乎天下,仁恩普洽於寰區,神人歡慶。欽惟皇帝陛下,聰明睿知,成功儷美於唐虞」李賓言的這個開頭,是作序的標准開頭,總結來說,就是誇贊的錦綉文章,一頓馬屁狂拍,把皇帝拍的越暈乎,表示臣子越恭敬。

李賓言雖然不擅長這個, 但是畢竟進士出身,拍馬屁這事,只要他想,就能寫出一堆當事人看了臉紅的馬屁來。

什么儷美於唐虞,茂德丕隆於湯武,恩廣被於兩間,功永垂於萬世之類的話可謂是張口就來。

「坤,地也,萬物皆致養焉,故曰致役乎坤;輿,車輿也,坤為地,為大輿。」李賓言首先解釋了下坤輿二字的含義。

天下最大的車輿就是大地,所以輿圖就是地圖,而土地之學就是輿圖之學。

李賓言繼續寫道:「於凡大地孕毓之精英,無不洞悉本源,闡發奧義。即礦脈有無利益,亦且探厥玄微。果能開采得宜,煎煉合法,則凡金銀銅錫鉛鐵等類,可以充國用民生。」

「書中所載,皆窺山察脈,試驗五金。與夫采煅有葯物,冶器有圖式,亦各井井有條。」

李賓言寫到這里就停筆並且將筆放下,眉頭緊皺,他發現了一個問題,他解釋清楚了坤輿二字,對這個志字,卻解釋不清楚。

他猶豫了片刻,忽然靈光一閃,寫下了格物致知四個字,方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格,至也,客觀觀察認識。物,猶事也,客觀事物。致,推極也,主觀分析。知,猶識也,客觀規律。」

「致知在格物者,言欲盡吾之知,在即物而窮其理也。」寫完這段之後,李賓言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奮筆疾書完成了進坤輿格致表稿。

格致是理學的經典概念,出自禮記曰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格物致知,是理學的認知論,而李賓言寫的這一套則是格物致知,崇實黜虛,其實是李賓言在李代桃僵。

具體而言李賓言想要對客觀存在的現象,建立一套在可檢驗和復現的解釋,對客觀事物形式化的理論知識體系。

仰望星空的李賓言觀測天文,腳踏實地的李賓言建立了匠城,這都是李賓言。

此時的李賓言並不清楚,他為大明打開了一道科學的大門,他只是一時念頭不通達,所以停筆片刻,靈光一閃寫下了格物致知四個字,寫完之後,念頭通達。

他對格物致知這個理學概念的進一步明確。

李賓言寫完了進表稿,通讀了一遍,重新謄抄之時,再次搖頭,他覺得寫的還是不夠確切,太過於寬泛,所以繼續寫道:「儒生者,內則修身養性,外則經邦治國;」

「格物者,達者格物致知,可通六合,次之者亦可有利於民生,經世濟用,非無用之學也。」

「儒學可為之體,格物可為之用,有識之士,二者不可以或缺。」

「格物致知,即物窮理!」

李賓言吹干了進表稿,希望遠在京師的陛下能夠看明白他寫的到底是什么。

在這份進表稿之中,李賓言將工匠、匠官們從奇淫巧技的下九流,升格為了格物者和儒生相提並論。

在格物致知的定義上進一步確定了即物窮理,觀察客觀事物,總結客觀規律,並且將其梳理成形式化、系統化、可檢驗、可復現的成體系的知識,才是格物致知的本身。

李賓言看著自己的進表稿就是一陣的傻樂,隨後小心的封好,交給了驛館館驛,送往京師。

坤輿格致共計十六冊,其中廣為刊行的有十二卷,給工匠學院特別使用的有四卷,不是給知識設限,而是本身後四卷也就工匠能用得到。

常有德為首的匠官所作坤輿格致和李賓言寫的進表稿送入京師用了僅僅十天,大明的官道驛路路面硬化和水路疏浚,把應天府和順天府的送驛時間縮短了五天。

而朱祁鈺收到這封奏疏的時候,並沒有在講武堂,而是在欽天監的十大歷局。

欽天監監正許敦,在見識到了上一任欽天監監正彭德清死了兩邊之後,從來不敢違抗聖命。

上一任的欽天監正彭德清,為王振朋黨,時常散播一些奇奇怪怪的卜噬之說,在北鎮撫司的天牢之中,驚嚇而亡,但是陛下朱批的斬首棄市的敕諭已經到了錦衣衛,忠誠的錦衣衛把死掉的彭德清又斬了一遍。

在此之後,許敦再也沒有說過一句天有異象,就連朱祁鈺親征南下平叛的時候,有大星墜地,流星劃過蒼穹,照亮了整個京師,許敦也只敢說吉兆。

谷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