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六章 《寰宇通志》(2 / 2)

至於宴佚之娛,朱祁鈺天天忙得腳打後腦勺,哪有什么娛樂,他搞了個大燈會讓百姓熱鬧,他自己都沒去看一眼。

「所請皆准。」朱祁鈺坐直了身子看著倪敬這五位御史,同意了倪敬所請。

朱祁鈺靠在寶座上,帶著幾分睥睨的目光審視著這台下五位御史,他已經准了幾人所請,可看這架勢,似乎還有話要說。

果然不出朱祁鈺所料,倪敬出列俯首說道:「陛下寰宇通志遲遲未曾修成,所耗靡費,臣請旨革罷此事。」

寰宇通志,景泰元年,文淵閣大學士陳循請旨修書,按照兩京一十六省分類,建置沿革、郡名、山川、形勝、風俗、土產、古跡、人物、戶、丁等三十二門記錄大明天下的一本志書。

後來陳循因為儒袍上殿之事乞骸骨致仕,這件事就落到了商輅的頭上,商輅的學問是沒的說,畢竟是大明歷史上唯一合法的三元及第者,另外一個三元及第的黃觀被朱棣給取消了。

朱祁鈺嗤笑的說道:「此事已進行了七年,馬上就第八個年頭了,成書一百九十余卷,馬上就修完了,你跟朕說,為了省錢,革罷此事,那朕之前的錢,不是白花了嗎?」

寰宇通志因為大明新加入了靖安和琉球兩省,修起了的確是麻煩了許多,商輅已經盡力了,至於花錢,真沒幾個錢,七年時間,也就花了不到二十萬銀幣。

倪敬仿佛知道皇帝要這么說,俯首說道:「臣無能不任翰林,不知書將修成,臣知罪,還請陛下寬宥。」

「只是,陛下,此書應署名何人所著?」

朱祁鈺眉頭緊鎖,他似乎品出了許多味道來,他笑著說道:「商輅主持編纂,自然以商輅為名。」

倪敬快問快答的說道:「那陳循陳芳洲名落何處?這寰宇通志非一旦一夕編纂,本就是陳循據永樂年間集錄的地志,編纂整理。」

朱祁鈺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這五名御史的目的,就是借著給大明省錢的路子,繞一個九轉十八彎,引出陳循之事。

寰宇通志是大明志書,要是給陳循署名,這是朝廷修的書,自然要給陳循一個官職,就需要把陳循召回朝堂,禮聘履仕,大明亦有察舉制,當初儒袍上殿的事兒之後,朱祁鈺也沒有革除陳循功名。

其實陳循就是那種老學究,即便是從朝堂致仕,但是一直在國子監和翰林院履任教習,德高望重,除了儒袍上殿這事做的太差,這些年陳循並沒犯什么錯。

當年朱祁鈺廢稽戾王太上皇帝號,大年初一廢朱見深太子位,王直當時不肯簽字,還是陳循摁著王直的手簽名。

陳循好歹是從龍之臣,若是知道改悔,把陳循召回來並無不可。

雖然朱祁鈺特別煩陳循嘮嘮叨叨,但陳循修寰宇通志的確是立了功。

書修成了,不用這些御史們逼逼賴賴,朱祁鈺也要把陳循召回來,在寰宇通志上署名,這是陳循在歷史長河中,濃墨重彩的一筆,作為讀書人,著書立傳是一生鎖王。

朱祁鈺愈加煩躁,厲聲說道:「以後想說什么就說什么,繞這么大的圈子做什么?!」

他就看不慣這些御史言官們說話兜圈子的樣子,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退朝!」朱祁鈺懶得理會這五個人,站起來一甩袖子,選擇了退朝。

朱祁鈺憂心松江、常德、鎮江三府之地死了七萬七千余人瘟疫,在朝會結束之後,立刻到了文華殿廷議。

若是這瘟疫在江南大肆傳播,李賢和李賓言可不就是吃訓斥那么簡單了。

朱祁鈺得殺了他們,以謝天下。

於謙作為大明養鴿人,鴿路的控制人,對三地的疫情了解頗深。

沈翼兩個手一並,滴水不漏,朱祁本來還擔心沈翼不懂大局為重,結果廷議開始,沈翼這次瘟疫安撫之事,卻極為大方,所議錢糧,需國帑所出,無所不應。

沈翼不傻,和內帑吵架錙銖必較,那是戶部國帑職責所在,要是安撫之事弄的雞零狗碎,民亂四起,他這個戶部尚書剛轉正,怕是要干到頭了。

沈翼頗為激動的站起身,面目猙獰的大聲說道:「陛下,臣以為還是得軍管!」

「臣這頭兒又出糧又出錢,到了地方,這幫地方豪紳和地方官吏,沆瀣一氣,這錢糧又有幾分!能落到百姓手里?」

「臣信陛下的京軍,更信陛下的天子緹騎,臣不信這幫地方官。」

「軍管吧,陛下!」

廷議之上,沈翼極為激進,他太摳了,比金濂還摳的多,朱祁鈺和沈翼打交道都極為頭疼,說他是只進不出的貔貅。

這錢糧戶部國帑出了,但是用不到正地方,他一萬個不答應。

京官對地方官有天然歧視,死了七萬眾的大疫,縱觀大明建國八十余年,這也是最多的一次,這種狀況,實在是讓沈翼對地方各府官吏,沒有任何信任可言。

不肯好好干,沈翼的意見是:直接掀桌子!

什么狗屁紳官勾結,什么狗屁的地方做大,什么狗屁的欺上瞞下,既然敢搞出這么大的動靜,直接把刀子架在他們脖子上,他們也就知道了,大明的天只有一片,那就是陛下!

寧陽侯陳懋思慮再三,坐直了身子說道:「陛下,臣去一趟吧,江南臣比較熟悉。」

陳懋也頗為贊成軍管,而且打算親自去。

大明京軍彪悍強橫、軍紀嚴明,陛下對京軍格外恩厚,大明京軍將校等基層軍官也出自講武堂講義堂,天子門生。

陳懋在福建搞了很久的農庄法,這次軍管,可不是請客吃飯,那必然是人頭滾滾,血流百里。

陳懋也有點惱火,正統十三年起,福建百萬之眾民亂,兵荒馬亂的都沒發生這么大規模的疫病,這三府之地,死了七萬余人。

陳懋要親自去看看,到底砍誰的腦袋,他親自去剁下來。

怎么看,沈翼這軍管的進言,的確是良言。

「於少保的意思呢?」朱祁鈺看向了於謙。

於謙俯首十分肅然的說道:「臣以為先讓李賓言帶著永樂劍,天子緹騎和四威團營指揮使杜郁,魏國公、寧遠伯任禮,帶著南衙三萬京軍直接三府軍管。」

「江南不缺錢糧。」

有什么樣的皇帝,就有什么樣的臣子。

廷議之上,臣子一個比一個激進,於少保都等不及陳懋南下,直接讓李賓言、徐承宗、任禮等人直接帶著駐扎應天的三萬京軍上了。

「要不加上松江市舶司、寧波市舶司的水師?這樣就有九萬眾了,人少了不夠用。」兵部尚書江淵提出了自己的意見,既然要軍管,人太少了,實在是管不住。

昌平侯楊俊躍躍越試的說道:「陛下,寧陽侯年事已高,七十高齡再下江南,臣以為舟車勞頓,疲憊不堪,臣自請前往。」

楊俊真的快閑出病了!

正好駐扎應天府的是四威團營,而他是四威團營的左都督。

早知道京師這么無聊,他還不如在貴州跟徐有貞一起玩泥巴,疏浚水路,來的有趣,至少有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