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 孫孝子不甘枉送性命 唐國丈恭順巧獻海珍(2 / 2)

看個熱鬧也該死嗎?於謙其實想勸勸陛下,可是,這個刺王殺駕的熱鬧,真的不能湊。

於謙救不了他們,自作孽,不可活。

倘若是這看熱鬧的人,真的無聊,去各種妓館里,和那些個娼妓們彈琴唱曲,要不去書寓,討論下天地陰陽大樂賦這種高雅之事,不更加身心愉悅嗎?

於謙也懶得勸,這種事和整頓吏治一樣,只有一個字,殺。

殺的多了,自然就怕了。

大明太祖高皇帝,這招雖然暴戾,但是管用。

朱祁鈺眼睛微眯,然後眉頭緊蹙的再次湊到了千里鏡里,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旗子,是唐興的牙旗。

唐興是不視事的皇親國戚,給官俸為錦衣衛指揮使,不視事,但是一應禮制俱在。

紅底黑字唐字牙旗,在海風之中飛舞翻卷著,的確是唐興的牙旗。

這近三尺的朱紅色牙旗,掛在一條單桅飛翼船上,在海上跟飛一樣,劃過了海面,奔著金山外的碼頭而去。

飛翼船上站著一個很有精神的男子,還有一個妖艷女子。

「李巡撫,那是唐指揮吧。」朱祁鈺不確信的說道。

李賓言自然也看到了唐興的身影,確信的說道:「是他。」

「命是真的大。」朱祁鈺不得不感嘆,在大明火炮齊鳴,倭寇、海盜、逆賊內訌奪路而逃的亂軍之中,唐興順利的活了下來,而且還架著一條單桅的飛翼船,怡然自得的掛著牙旗,回到了金山衛。

這命真的很硬。

「他還押著一個人?」朱祁鈺再次問道。

「是,五花大綁,是緹騎的縛術。」盧忠確信的說道,這縛術可是他的拿手絕活,也是緹騎們操練的技藝,顯而易見,唐興很擅長此道,在成為國丈之前,唐興也是上過戰場的老兵。

朱祁鈺看著海面上戰事已定,笑著說道:「走,都去去看看。」

唐興將飛翼船降下了風帆,緩緩靠岸固定好絞索,兩只手抓著俘虜一舉,便扛在了肩上,他大馬金刀的走下了飛翼船,還伸出手,讓今參局搭把手。

今參局看著那只在夕陽下鍍著一層金光的手,只覺一陣燥熱,身子有些軟,抓著那只手,下了飛翼船。

那些個日夜標榜自己是詩書之家的倭國儒門,總是以禮儀著稱,可是這一個伸手的動作,卻讓今參局真正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神聖,比那些繁文縟節更加神聖。

那是她慘淡,漆黑無比的人生中的一道光。

唐興是皇親國戚,但他是外戚,半路出家,也不是貴族。

「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啊。」今參局抓著唐興的手不舍得松開,兩腮砣紅,低聲糯糯的問道。

唐興笑著說道:「你本是倭國御令,錦衣玉食,安康喜樂,跟了我反而天天出生入死的。」

今參局抿了抿嘴唇,極為堅定的說道:「我在銀閣寺,既不安康,也不喜樂。反而是跟了你,死,也是樂意的。」

活著,今參局切實的感受到了自己活著。

「說什么死不死的混賬話。」唐興笑著聳了聳肩膀,扛著俘虜向著碼頭走去,一邊走一邊和今參局說著話。

今參局有些心不在焉,她知道陛下在松江府,但是她不知道陛下會如何處置她。

她嫁的是三皇子他外公,大明的國丈爺。

「那是冕服?」今參局看到了等在碼頭的皇帝,嚇的臉色煞白!

雖然已經想了許久,但是她完全沒想到如何面對皇帝,皇帝就這么突然出現了。

「陛下!」唐興完全沒料到在碼頭碰到了陛下,拉著今參局的手,就緊走了幾步,把俘虜一扔,三拜五叩大聲的喊道:「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今參局趕忙跪下見禮,整個人跪在地上,頭埋的很深,兩個肩膀抖動不已。

朱祁鈺平靜的說道:「免禮。」

唐興站了起來,倒是今參局跟沒聽見一樣,仍然在地上跪著。

「嗯。你也起來吧。」朱祁鈺看了看今參局,又補充了一句,讓今參局起身。

這個女人不愧是御令,這一見面,就是試探。

看似惶恐沒聽到免禮二字,其實是試探皇帝對她的態度。

陛下說了免禮,她仍然跪著,這算是失儀。

陛下要是真的厭惡她,現在袁彬等人在倭國也早已站穩了腳跟,那就可以當場以失儀治罪,這也是最差的結果。

若是無視她,就干脆不理她,今參局會一直生活在惶恐之中,說不定哪一天鍘刀至,人頭落地。

若是讓她起來,至少說明陛下對她不喜不惡,等閑,不會隨便找個由頭把她沉了井。

朱祁鈺看著今參局,這女人很嫵媚也很妖嬈,但最重要的是,這女人很聰明,這個試探很有分寸。

足利義政表面上是個大聰明,實際上是個十足的蠢貨,但凡是足利義政對今參局好那么一點,今參局在前面做御令,足利義政在後面不僅可以保命,而且也可以很輕松。

今參局足以把復雜的倭國政事,處理的井井有條。

「謝陛下隆恩。」今參局的漢話很流利,而且語氣中帶著一種劫後余生的悸動。

大明皇帝不像是傳聞中那般暴戾,當然那是在不與皇帝為敵的時候。

「這是何人?」朱祁鈺看著唐興腳邊的俘虜問道。

俘虜嘴里塞著一雙襪子,俘虜光著一只腳,這襪子是俘虜本人的。

襪子應當不太好聞,那俘虜熏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這就很有緹騎的風范,緹騎抓人就喜歡塞襪子,唐興的確是個合格的緹騎,深入虜營探查情報,鋤奸誅惡抓捕罪人,樣樣在行。

唐興笑著說道:「孫顯宗。」

朱祁鈺一樂,笑著說道:「很好!很好!」

「朕還以為他要葬身魚腹,或者溜之大吉了呢,這還給唐指揮逮了,很好!」

「盧忠,查補完了,就送解刳院吧!」

地上掙扎的孫顯宗,聽到解刳院這三個字,就如同受驚了一樣,瞪大了眼睛,滿是驚恐。

當初皇帝設立解刳院的時候,孫顯宗也在京城,那是什么地方,孫顯宗一清二楚。

一灘刺鼻的黃色液體在孫顯宗身下攤開,緹騎見狀,將孫顯宗給抬走了。

「哦,對了!臣還給陛下帶了禮物!陛下稍待!」唐興忽然說道,一溜煙的跑向了碼頭上的飛翼船,沒一會兒又跑了回來,懷里抱著一頭仍然在輕微掙扎的旗魚。

這旗魚的個頭至少有個五十多斤重。

唐興抱著旗魚,興高采烈的說道:「陛下,這個旗魚,烹飪還是做魚膾,都是很好吃的,剛打的,還活著!」

朱祁鈺聽聞也是一樂,笑著問道:「你在亂軍之中抓了俘虜,還打了條魚?」

唐興理所當然的說道:「這不是一直想著給陛下嘗嘗,可是這運到京師就不新鮮了,陛下在松江府,臣就順手抓了條。」

朱祁鈺看著那條旗魚示意興安接手,他滿是笑意的說道:「唐指揮有心了。」

「為陛下分憂。」唐興俯首說道。

大明武勛多少都有點給陛下帶伴手禮的習慣,這都是武清侯石亨帶起來的風氣。

朱祁鈺看著唐興那一身沐浴在夕陽里的腱子肉,上面的累累傷疤,都是和倭寇、風暴、礁石搏斗的痕跡。

唐興雖然不視事,但在他極度自由的這些年里,他一直以大明國事為先,無論是舟山、琉球、倭國,從來沒有少了他的身影,他在用自己的方式,為大明盡忠竭力。

相比較自由,大明國事,在自由之上。

比如這個今參局,如果不是朱祁鈺下旨,讓唐興娶了今參局,徹底攪亂倭國局勢,唐興這個愛自由的人,怎么會給自己一個鎖拷?

說到底,不過是陛下的任務罷了。

朱祁鈺看著唐興,笑著說道:「既然唐指揮給朕帶了禮物,來而不往非禮也,朕也給唐指揮帶了禮物,興安,幫朕拿過來。」

「臣,受之有愧。」唐興不知何等禮物,雖然嘴上說著受之有愧,但是臉上寫滿了卻之不恭,滿是好奇。

陛下要送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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