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 劈波萬里踏碧浪,乘龍伏虎始登仙(1 / 2)

朱祁鈺並沒有馬上揭曉謎底,而是讓興安去准備大宴賜席。

今天海寧號和廬江號兩艘三千料的戰列艦正式交付,而且驗證了兩艘渾身長滿了炮筒的戰列艦,有著和外表一樣強悍的戰斗力。

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自然要准備大宴賜席。

朱祁鈺依舊是滴酒未沾,只是用了些吃食,自然也包括極為新鮮的旗魚,可惜的是,生魚片他是沒有機會嘗到了,興安作為陛下的大璫,是不允許生食來到陛下面前的。

陛下是萬金之軀,即便是知道生魚片不會吃的滿肚子都是蟲子,但是陛下身體系江山社稷,更加重要。

朱祁鈺沒有為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為難興安。

旗魚被庖廚們切成了薄如蟬翼的魚片,能夠清楚的看到魚肉上的紋理,若是加以蘸料,絕對是人間美味。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朱祁鈺才讓興安差人抬上來了一個紅綢布蓋著,大約有半個書桌大小的東西。

「這就是朕要送給唐指揮的禮物。」朱祁鈺笑著說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個紅綢布,紅綢布下到底是什么?陛下為何如此鄭重?

他們忽然體會到了陛下的樂趣,這種紅綢布揭開之前的神秘感和期待感!

朱祁鈺看著群臣們滿是等待開箱的表情,卻沒有著急,而是從袖子里拿出了一卷書說道:「在揭開紅綢之前,容朕講個故事。」

「宣德五年,先帝下旨,讓三寶太監鄭和,帶領大明寶船再次遠洋西洋,出使西洋忽魯磨斯、錫蘭山、古里、滿剌加等國。」

「隨行的官校、旗軍、火長、舵工、班碇手、通事、辦事超過了兩萬七千余人。」

「那是三寶太監第七次下西洋,可是天不假年,三寶太監病逝古里國。」

「在第五次和第六次的時候,大明的船隊已經達到了麻林地、慢八撒,這一次也沒有因為三寶太監的不幸逝世例外,都知監李興,帶領大明的船舶走過了無風帶,再次來到了慢八撒。」

「都知監李興這一去,便再也沒有回來。」

通事堂祭酒、鴻臚寺卿馬歡拿起了桌上的酒杯,滿飲了一杯。

這位年已六旬的老臣,是當年大明第七次南下西洋的當事人,陛下說的這個李興,其他人都很陌生,但是馬歡對李興卻極為熟稔。

李興、洪保、王景弘都是鄭和的副手,在鄭和死後,王景弘帶隊繼續出使,而李興則率領水師支隊,向著慢八撒而去,支隊在返航之後,不幸迷航。

都知監李興所率領支隊共計二十三艘海船,再次回航古里國之時,就只剩下了七艘。

「李興迷航之後,向南而去,走過了羅經正峰,眼前一片大洋。」朱祁鈺站起身來,來到了半個書桌大小的紅綢面前,親手揭開了紅綢。

紅綢之下是個地球儀。

而且上面除了經緯線之外,居然標准了許多的地點。

「諸公,羅經正峰就在此處,羅盤行至此,指向了正北正南。」朱祁鈺的手點在了非洲大陸的最下側的大浪山角。

這個名叫大浪山角的地方,在後世叫好望角。

李興這個人真實存在,李興迷航,也確有其事。

但是李興去哪了,朱祁鈺當然不知道,他借著李興這件事,說了謊話。

朱祁鈺繼續說道:「李興率領著船只想要返航,可是信風不常有,只好隨風而行,船只繞過了大浪山角,一路向西而去…」

「宣德十年,在大西洋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風暴,大西洋風高浪急,十余艘海船,只剩下了三艘,李興亦不幸遇難,剩余水手,到達了一個新的陸地。」

「而後,這三艘船行過了滄溟洋,直抵婆羅洲,三艘船只剩下了一艘,無法前行,最後歸明的水師軍士不過十余人,這些人回到了大明,已經是正統三年。」

「那時,眾正盈朝啊。」

朱祁鈺這話說完,所有人都聽出了陛下的陰陽怪氣。

正統三年,正是主少國疑的時候,即便是第七次南下西洋回到大明的大璫王景弘都自身難保,這十幾個人,自然沒人有精力去管了。

朱祁鈺抖了抖袖子,拿出了一本書說道:「回到大明的十余名軍士別的都沒有帶回來,倒是帶回來一大堆的航海志書,都存放在了古今通集庫內。」

「正統十年,古今通集庫大火,《鄭和出使水程》大半焚毀,剩余文牘,移交兵部庫保管。」

「朕在正統十四年,京師之戰後,命興安調取了《鄭和出使水程》的余本,制版刊印了幾份。」

「朕在查閱之時,就發現了這本《牽星過洋志》,顯然已經剩下了三艘船,筆墨紙硯已然不足,這本《牽星過洋志》上的那些星星點點,如同天書。」

「不過朕細讀了數年,終於是看懂了。」

《鄭和出使水程》是鄭和南下西洋的檔案,正統十年大火後,移交兵部保管。

成化年間,朱見深力排眾議要再下西洋,前往兵部調閱三保舊檔,卻怎么都沒找到,《鄭和出使水程》已經被車駕郎中劉大夏藏了起來。

劉大夏保管檔案不利,理應受到處罰,可奇怪就奇怪在這里,劉大夏之後可謂是官運亨通,扶搖直上。

李賓言和唐興卻互相對視了一眼,《鄭和出使水程》是一大堆極為冗雜的資料,當年李賓言和唐興在密州市舶司的時候,曾經收到了陛下雕版印刷的《鄭和出使水程》。

但兩個人發誓,他們從來沒見過這本《牽星過洋志》。

他倆當然沒見過,這書也是朱祁鈺自己編寫的…

這個時候,倘若是有人會站出來大聲的說:[假的!都是假的!]

[李興早就迷航死在了海上,他根本不可能又往所謂的大西洋而去,也壓根就沒有大西洋!慢八撒就是天邊!]

那到底是陛下說的是真話,還是揭穿了陛下謊言的那人說的是真話?

必然是陛下在說真話!

因為陛下有證據!看到那本《牽星過洋志》了嗎?

誰來裁定誰說的是真話呢?

裁判只能是陛下。

所以,即便是此時那個迷航的都知監李興當面揭穿朱祁鈺,大聲的說自己沒有遠航!

那說真話的還是陛下,也只能是陛下。

這就是帝制。

鄭和下西洋的西洋,大約指的是後世的印度洋,滄溟洋則是後世的太平洋。

「朕將這牽星過洋志中的星象計算之後,在地球儀上大約算出了他們途徑的位置,畫成了《天下全輿總圖》並且在地球儀上表示了出來。」

「如今這個地球儀賜給唐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