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 劈波萬里踏碧浪,乘龍伏虎始登仙(2 / 2)

「朕希望有一日,唐指揮帶著這地球儀,繼先人之志,告訴朕,這天下究竟是何等模樣。」

朱祁鈺看著唐興,他給唐興開了個全圖掛。

雖然這個地球儀不夠精細,但是即便是極其粗略的地圖,也足以讓唐興在環球航行上,多一分保障了。

朱祁鈺是十分關心唐興的個人安全問題的,唐雲燕也不止一次為此憂心忡忡。

但是唐興是父親,唐雲燕也管不住愛自由的唐興,朱祁鈺作為皇帝當然可以管,但是唐興一個不視事的外戚,讓他安靜的待在京師里,還不如殺了他痛快。

朱祁鈺思前想後,既然唐興要自由,朱祁鈺就給他自由。

環球航行,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朕已經無從得知都知監李興到底去過了哪里,大明那些好兒郎遭遇了何等的磨難,經歷了何等的辛勞才重回大明,甚至回到大明的人,朕也不知他們姓甚名誰了。」

「往事已矣,斯人已逝,鄭和之後,再無鄭和。」朱祁鈺的面色沉重的收起了志書。

群臣默不作聲,松江造船廠大宴賜席的禮堂內,極其安靜。

鄭和之後再無鄭和,這是一個很沉重的話題。

大明到底是怎么一步步的失去了海權,而後一步步的失去了海洋安全,致使倭寇橫行,沿海不寧,黎越僭朝生亂,麓川反復?

「臣恭領聖命!定不負陛下所托!」唐興深吸了口氣,站到了地球儀旁,大聲的說道。

「好!滿飲此杯!」朱祁鈺拿起了酒爵,一飲而盡。

月上柳梢頭,清冷的月光灑在了海面上,海浪打起了珠簾晶瑩剔透,海風陣陣,大宴賜席結束,唐興和李賓言兩個人趴在桌子上,盯著那桌子上的地球儀。

李賓言時不時的伸出手,撥動著地球儀。

這地球儀是傾斜的,地傾角,李賓言和貝琳算出來過。

王復送到大明許多禮物,其中就有帖木兒王國的國王沙哈魯的文牘,沙哈魯是個天文學家,他算出的地傾角和李賓言、貝琳的計算,並沒有太多的差別。

「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去天邊看看嗎?陛下為何把這個事交給了我?」唐興喝的不少,但眼底還有清明。

李賓言的天邊夢,是從密州市舶司開始的。

那時候,李賓言痴迷於陛下送到密州的文牘,那些是鄭和下西洋的資料。

在松江府腳踏實地的忙碌之余,李賓言最喜歡的就是對著天空發呆。

「效法羲和馭天馬,志在長空牧群星,劈波萬里踏碧浪,乘龍伏虎始登仙。」李賓言轉動著手中的地球儀說道:「我也想去,但是走不開。」

唐興用力的一拍李賓言的肩膀說道:「嘿,你真想去,就跟陛下說唄,陛下還能不同意?你李巡撫簡在帝心,連我在倭國都聽說了,陛下還能不答應?」

李賓言露出了幾分憨厚的笑容說道:「陛下之前跟我說過這事,我當時說真的想去,陛下也就讓我去了,但是我沒說要去。」

「國事私事之間,並不是那么難以抉擇吧,至少對於我而言。」

唐興大大咧咧的說道:「沒事,到時候辦啥事的時候,我就說我叫李賓言!」

「到時候我出海的時候,刻一大堆的石碑,走到一處,就留下一個,寫上…就寫上,大明巡撫李賓言,到此一游!」

「雖然你人沒到,但名到了,也算是去過了!」

李賓言看了唐興一眼,不咸不淡的說道:「就像在倭國一樣?」

「就像在倭國一樣!」唐興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

他咧著嘴笑的非常開心,殺人放火李賓言,在倭國干壞事的可不是他唐興,而是李賓言干的!

「你還好意思說!去年,浙江巡檢給事中參了我一本!說我在倭國壞事做盡,陛下還下了敕書詢問為何有此傳聞!」李賓言火冒三丈的說道。

到大明行商的商舶倭商,都在傳大明有個叫李賓言的人到了室町幕府做了大老,還把倭國的御令今參局給拐跑了!

這件事傳到了給事中的耳朵之中,立刻就參了李賓言一本。

李賓言的惡名已經響徹四海之內,大家都知道倭國有個無惡不作的李賓言了。

唐興悶聲笑,就是傻樂,樂了一會兒,就開始胡言亂語,顯然是喝大了,酒勁兒上來了。

今參局看著唐興就將他攙扶了起來,唐興也不再鬧騰,大呼小叫的准備回去。

「讓御令見笑了。」李賓言看著耍酒瘋的唐興,也是有些無奈。

今參局搖頭說道:「我已經不是御令了,沒什么見笑的。」

「大明真好。」

今參局攙著唐興回到了住處,唐興又纏鬧了半炷香的時間,便睡了過去。

而此時的金山海灘之上,冉思娘光著腳丫子在海灘上踩著浪花,白天人多眼雜,冉思娘不便玩耍,這晚上了,她便央著朱祁鈺到海邊來看海。

月色之下,海浪很美。

冉思娘銀鈴般的笑聲不斷傳來,她忽然轉過頭來,捧了一捧海水,向站在干岸上的朱祁鈺撒了過去,滿臉喜悅的說道:「夫君過來一起玩啊,水很暖。」

「咱就不過去了,你自己玩吧。」朱祁鈺看著冉思娘那掛著水珠的俏臉,頗為溫和的說道。

大明皇帝忌水。

韓山童、劉福通、杜遵道等人稱韓山童為宋徽宗八世孫,揭竿而起,建立韓宋。

劉福通的紅巾軍,是元末群雄蜂起中極其重要的力量,三路北伐蒙元的壯舉,青史留芳。

朱元璋也奉韓宋王命,接受了韓宋王命旗牌,受封吳王。

劉福通兵敗,小明王韓林兒走投無路,朱元璋派人接應,小明王韓林兒便溶於水了。

大明皇帝忌水,也因此而來。

「來嘛,這水很暖和的。」冉思娘起了一些心思。

一個小黃門在興安耳邊耳語了幾聲,興安面色變了幾下。

冉思娘見狀,也不在纏著陛下耍鬧,便從水中走了出來,略帶些遺憾的說道:「夫君,妾身乏了,咱們回去吧。」

朱祁鈺看著興安欲言又止的模樣,只好點頭說道:「嗯。」

冉思娘抿著嘴唇,看著朱祁鈺寬大的肩膀,再看看銀白色的海浪,上了轎攆。

回到了駐蹕之處,朱祁鈺才眉頭緊皺的說道:「說吧,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