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二章 雖然削減了待遇,但是獲得了自由(2 / 2)

於謙滿是笑意的說道:「也就襄王殿下一個了,襄王殿下在大寧衛安定韃靼,陛下要南巡,不也是把鄭王殿下拉出來了嗎?」

「鄭王殿下不堪大任,湖里湖塗的,若非府上長史周瑛護其周全,京師龍潭虎穴,鄭王殿下怕是撐不了多久啊。」

天下宗室數以萬計,也就出了個襄王殿下,能為陛下分憂解難。

於謙繼續說道:「陛下,自從太宗文皇帝靖難,得登大寶之後,我朝藩王府的藩禁愈烈,藩王出個門都得直達天聽,否則就視為違禁,輕則訓戒,重則削地罰俸。」

「宗室早已無藩屏之能,空耗國帑了。」

「先帝登基時,給外戚封爵,除楊士奇、一窩張等人鼓噪之外,未嘗沒有宗室式微之實。」

朱祁玉認同於謙的話,點頭說道:「於少保所言句句在理。」

宗室冗員,但是宗室式微,就是大明魔幻現狀的事實。

為了防備藩王造反,不得不一步步的收緊藩禁,但是宗室仍需供養,所需耗費,極其龐大。

於謙十分確切的說道:「陛下,惟器與名,不可輕許,臣以為襄王殿下所言甚善。」

興安有些迷茫的說道:「襄王殿下為何如此呢?」

朱祁玉指著皇叔制定的降襲制的最後幾段說道:「為了自由。」

興安愣愣的問道:「自由?」

襄王這整本奏疏都在削減宗室待遇。

五服之外,不再襲爵,五服之內,考封襲爵。

那考封不上的宗親,甚至連考封資格都沒有的宗親,就變成了庶民。

成為庶民之後,沒有了待遇,但是獲得了自由。

大明眼下宗室,要么餓的吃不上飯,要么一個人霸占大半個省的糧食,純純的享受。

餓的吃不上飯的宗室,又因為藩禁,什么都不能做。

藩禁,將藩王府打造成了一個華麗的監牢,即便是一個人霸占了大半個省的糧食,住在府里的藩王,也是囚徒。

降襲制一旦確立,成為了庶民,也可以自力更生了。

這等降襲之下的閑散宗室,雖然名曰庶民,但也是皇親國戚,上了度牒,和皇帝是親戚,他們的日子,不會舉步維艱。

就像是那些朱祁玉發配到各大官廠做苦力的讀書人,名義上是工匠,但那些個讀書人在官廠里,待遇優握,雖然也做苦力,可是官廠一點都不會虧待他們。

「那就按著皇叔的法子來。」朱祁玉最終朱批了朱瞻墡的降襲制。

於謙俯首說道:「陛下英明。」

朱祁玉合上了朱瞻墡的奏疏,並未交給興安,而是對著於謙說道:「縱觀古今中外,這解決宗室子弟過多導致供養艱難的問題,說穿了就是在甩包袱。」

「要么取消一批人的宗室封號,要么削減待遇。」

「總歸是個得罪人的活兒。」

「這降襲制一出,宗親們還不得翻上天去?壓力來到了皇叔這頭,朕覺得還是回京之後,朕來推行更為穩妥。」

襄王已經出了主意,那么執行的事兒,還是他這個皇帝來辦比較穩妥,畢竟他才是宗室的大宗正。

於謙搖頭說道:「陛下,若是實踐之中,降襲制過於酷烈,陛下回京假意訓斥一番襄王殿下,然後稍微再給些待遇,宗室上下必然對陛下感恩戴德。」

「這降襲制,也不是一蹴而就,就能想得到的,襄王殿下怕是在襄陽的時候,就在思考了。」

「此時此刻上奏,也應當是存了這樣的心思。」

什么心思?

苦一苦宗親,罵名他朱瞻墡來擔,好人皇帝來做。

這就是於謙說的心思。

朱祁玉一愣,他看著手中的奏疏,削減宗親待遇茲事體大,朱瞻墡在京師監國,萬事穩妥為主,這個時候上這么一道奏疏,怕是被於謙給說中了。

要解決宗親問題,就得打組合拳,不能只有棒子,也要有甜棗,還得有緩沖,不至於宗親沸反盈天。

「皇叔有恭順之心。」朱祁玉依舊壓著手中的奏疏,猶豫了片刻,最終遞給了興安說道:「發京師吧。」

於謙看陛下已然定策,才面色復雜的說道:「陛下,之前議定記賬貨幣時,戶部請旨准設錢鋪,為錢鋪法定之始。」

「以市鎮中殷實戶充任,隨其資金多寡,向官府買進銀幣通寶,以通交易。」

「但是經過寶源局的廣泛調查,臣以為不可。」

於謙將一封奏疏鄭重的遞給了興安說道:「不僅不可准設錢鋪,還要有序關停,防止生亂。」

朱祁玉看完了於謙的奏疏,呼吸都重了幾分。

「爛泥扶不上牆!他們的腦子里都是漿湖嗎?除了會收租子這一種盈利的法子,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朱祁玉將手中的奏疏重重的拍在了桌上。

根據緹騎、各按察司的調查,發現市鎮的錢庄,都在坑蒙拐騙。

這些錢鋪從寶源局買進銀幣通寶,以通交易,本來是件喜事。

大明銀庄數量較少,即便是隨著官道驛路的地面硬化,推向全國,但是輻射止於縣,不可能輻射到大明的角落里。

而這些錢鋪,就成了大明錢庄的補充。

這本來是件喜事,但是縉紳富賈們,最擅長的就是喜事喪辦。

這些個私人錢庄,也有納儲之能,他們隨意挪用儲蓄、不考慮風險放錢、死賬賴賬無數更無准備金之說。

百姓們去取錢,又百般推諉,甚至推到了大明銀庄的頭上來。

出了事,錢庄的東家們,就是揚帆出海,跑的無影無蹤,把爛攤子丟給朝廷。

得虧這兩年巡檢司逐漸恢復,這等出了事就潤,潤的風險變得極大。

杭州仁和縣德馨鄉有兩個錢庄,仁和夏氏被抓,這兩個錢庄,捅了二十萬銀幣無法承兌的大窟窿來。

「大明這類小錢鋪有多少?」朱祁玉意識到不妙。

於謙面色沉重的說道:「止於今歲,浙江、江蘇、鳳陽、湖廣、江西、福建、山東等地的錢庄,就有一千三百余家,臣預計整個大明大約有一千八百余家。」

兩家錢庄是二十萬銀幣的窟窿,那么整個大明一千八百家錢庄,即便是發展不均衡,保守估計也超過了億計銀幣的大窟窿。

「於少保可有什么良策否?」朱祁玉極為凝重的說道,四舍五入一個小目標。

大約等同於大明二十萬里道路硬化和四萬里水路疏浚的總投入,他怎么可能不嚴肅對待。

於謙俯首說道:「有,酷烈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