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九章 官選官到世襲的橋梁(2 / 2)

而且造反還不一定能成功,大昏君手里握著軍隊,太能打了。

但是收慣了租子的縉紳們,又不想直接投降。

這直接投降就很沒面子,還丟了里子,只好用這種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來當鴕鳥。

非暴力不合作,約等於一暴力就合作。

好說好商量的時候不答應,非要暴力一下,才肯合作,這多少是有些大病。

朱祁玉有暴力嗎?

暴力就是火葯、鋼鐵、銀幣和理論。

回到了別苑的朱祁玉放下了飛鴿傳書,拿起了筆嗤笑了一聲說道:「把腦袋埋在了土地,就可以裝作是沒聽見了是吧。」

「第二道聖旨,如果他們還不肯接受的話,那就別怪朕不客氣了。」

朱祁玉的第二道聖旨,仍然以教諭為主。

大概意思是希望這些個山長們,能夠好好說服他們背後的縉紳,體諒體諒朝廷和皇帝的難處,為朝廷分憂解難。

百姓們沒了鞋,就要進京砍皇帝的腦袋,這不是皇帝的難處嗎?

為了保住自己的腦袋,給百姓一雙鞋而已,就這么點小小的要求,縉紳們都不答應,這不是不為朝廷分憂解難,不體諒陛下的難處嗎?

同意安置,縉紳們不僅不會賠錢,還能賺錢,畢竟船證還是很值錢的,即便是拿了船證不出海,販售也就足夠了。

朱祁玉在聖旨的最後,給了他們一個月的考慮時間。

一個月後,作為壓艙石的京軍就布置停當了,即便是這幫老財主們,想弄出什么亂子來,也是無濟於事。

朱祁玉停筆用印,將寫好的聖旨交給了興安,帶著探尋的語氣問道:「倒是奇怪,江西這邊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又是登聞鼓,又是聖旨,京師那邊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江西這二百三十八所書院出身的朝士們,為何一言不發?」

「怪哉。」

興安將聖旨仔細核對之後,笑著說道:「陛下,這還不是陛下寬仁嗎?」

「群臣們都知道陛下下了旨,不就是明擺著告訴朝臣們不要管嗎?這誰還敢上書言此事?」

朱祁玉嗤笑的說道:「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興安笑著解釋道:「朝臣們不總是拿著似是而非的道理胡說八道嗎?」

如果是江西左布政姚龍主持此事,那彈劾姚龍不法的奏疏,自然是如過江之鯽層出不窮。

但是是陛下在親自下旨。

誰知道陛下到底是想辦江西的這些縉紳,還是奔著滿朝江西出身的朝士呢?

到底是不是餌兒,是不是陛下打的窩,沒人清楚,但是不參與准沒錯。

朱祁玉還是有些失望的。

他在江西打的窩,也確實有整治一下朝中同鄉、同榜、同師結黨風氣的打算。

結果朝臣們壓根不理會這些書院山長和縉紳們的號喪。

興安繼續說道:「再說了,朝中現在正為了削宗俸的事爭論不休,應當是沒空理會江西縉紳們的訴求了。」

襄王殿下的降襲制一出,便引出了滔天巨浪!

宗親們自然不甘心就這么被降襲,被考封,老朱家的子嗣居然連個世襲的爵位都沒有了?

但是這些宗室子弟又不敢鬧得太厲害,主要原因是陛下不在京師。

陛下在京師那鬧起來是要待遇,陛下不在京師,鬧起來就是要造反,那性質完全不同。

宗室子弟雖然被當豬養,但是不代表他們不知道輕重緩急。

所以鬧歸鬧,但還是沒人沖進聚賢閣把襄王拉出來上斷頭台。

跟著宗室一起鬧得還有膏粱子弟,世襲武勛。

這一刀砍在了世襲宗室身上,本就深受講武堂考評的武勛們立刻跟著起哄,這要是鬧成了,武勛也免受戍邊之苦。

而文臣之中,意見居然也分成了兩派。

清流言官、科憲言官們,旗幟鮮明的反對降襲制和考封制,表面上的理由是五常大論的親親之誼,其實刨根問底還是利益。

榮養宗室的花銷,以前是地方承擔,現在是朝廷承擔。

宗室被地方供養的時候,受苦的是百姓,得利的是地方官員,畢竟這王府采買,可是一筆大買賣!

宗室被朝廷供養的時候,受苦的是戶部,得利的負責采買的京官。

不管誰負責采買,能沾沾手,過一次手,就沾一手油不是?

襄王的降襲制,居然遭到了大部分人的反對,襄王反而成為了少數,只有戶部的沉不漏沉尚書,為襄王搖旗吶喊。

朝中為了這個事兒,分成了兩派吵的昏天暗地,江西縉紳和學院們送到京師的書信,也便如同泥牛入海,沒有一點動靜。

「皇叔辛苦了,明明是朕朱批的,挨罵的卻是他。」朱祁玉倒是知道京中的情況,知道這段時間襄王的壓力有多大。

興安笑著說道:「為大明奔波。」

興安猶豫了下說道:「按理來說,陛下既然給了安置,又不是白拿,這船證也是硬通貨,他們為什么就是冒著風險裝湖塗呢?」

「他們難道不知道怕的嗎?」

這是興安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陛下的條件並不算差,但是縉紳們,就是不肯答應呢?

朱祁玉放下了茶杯說道:「他們自然是知道怕的,若是不知道怕,這會兒就該大鬧起來了,而不是裝湖塗。」

「船證現在管理嚴格,一張船證要不少的銀幣。」

「但是他們也不免擔心,這船證日後會不會貶值,確切的說,他們不確信船證會不會如同大明寶鈔一樣,變得一文不值。」

「收租收習慣了,讓他們去海上搏命他,自然是不樂意的。」

興安恍然大悟,俯首說道:「陛下英明。」

朱祁玉繼續說道:「其實最關鍵的是,皇叔說得好啊,官選官和世襲之間總是有一根橋梁互通有無,這地就是那根橋梁。」

「這占了地,就等於占據了生產資料,等於有了權勢,宗族本身就是世襲罔替的,地沒了,他還怎么世襲罔替?」

興安恍然大悟,這第二條可能才是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