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九章 無題(1 / 2)

劉天和站在台上,支支吾吾的大聲說道:「那還不是給你剩下兩成嗎?」

「別看就兩成,就這!你去找蛇頭,怕是一分都落不下!」

朱祁鈺坐在雅閣里,也是一樂。

劉天和說的很有道理,眼下的大海是極其危險的,是完全無序的,並沒有什么規矩可言。

他們坐蛇頭的船,只會萬劫不復,坐大明的官船,雖然稅率高,但是勝在安全。

即便是暴戾的秩序,也是秩序。

劉天和拿起了茶杯喝了口茶說道:「我們出海,是安全的,而且還能剩下資財,即便是這份資財並不是非常的雄厚,但是足以讓我們在海外安家立業。」

「陳平劉氏,一門七十二丁口,到了呂宋之後,直接用銀錠購買了三千頃田,一年三熟,土地肥沃到撒一把種子,就可以收獲三百斤白糧。」

「劉氏花了多少錢?不到五萬兩白銀!不到五萬兩白銀啊!各位!」

「即便是在地廣人稀的湖廣、川渝,三千頃田也要三十萬兩白銀!」

「寶豐劉氏,一門一百余丁口,到了呂宋,就開始和當地的回回人做起了買賣,那邊的外番,一丁只要五百銅錢,不到月余,劉氏就買了五千人的丁口,有男有女!」

……

朱祁鈺靠在憑欄上,看著劉天和在台上奮力的咆哮著,宣傳著出海以後的新生活,簡直是海闊天空,風光無限。

「這個劉天和是不是和葉衷行達成了合作,他負責拉客,葉衷行給他分成啊,怎么感覺劉天和比葉衷行還要賣力?」朱祁鈺略帶幾分疑惑的問道。

興安猶豫了下說道:「應該是。」

興安之所以會如此說,是因為他知道出海之後的艱辛,葉衷行和費亦應在奏疏里寫的非常詳盡。

劉天和說的都是實話,但是劉天和選擇性的挑了好的說辭,以致於劉天和比葉衷行,更像是個賣貨的。

三千頃田,全是參天大樹,那些近三十丈的參天大樹,砍斷一棵,就要一班十一人一整天的忙碌,而後就要花費幾日時間刨出樹根,而開荒的辛苦,才剛剛開始。

燒荒除草、平田整地、疏浚水道,需要的勞力、農具、畜力都是一筆讓人絕望的開支。

開荒的辛苦,需要衛所軍墾,才能有效墾荒。

至於人丁買賣,將當地人豢養起來干活,也不是什么輕松寫意的活兒,這本就是一個刀尖上添血的買賣。

劉天和終於說完了在新世界里的美好生活,才繼續開口說道:「我知道在座的諸位都不想走,但是能怎么辦呢?」

「看看皇爺爺做的那些事吧,高昌的楊老爺做錯了什么嗎?一個小地主就被皇爺爺親自帶著人抄家滅戶了!」

「白鹿洞書院的那些個先生,又做錯什么了嗎?他們只是拿著地契,不願意參加農庄法罷了,就招致皇爺爺出巡九江府,親自主持江西農庄法。」

「江西十八家,朝士半天下,最後還不是被抄家滅門,家主死,家眷流放雞籠島開荒去了!」

朱祁鈺大聲喊道:「劉商總說得對!看皇爺爺做的那些事,簡直是天地不容人神共憤,累累罪狀罄竹難書,那為什么是我們走,不讓皇爺爺走呢?」

皇爺爺往哪里走?

自然是地府。

「可不能亂說!」劉天和面色大變,憤怒無比的說道:「你沒有恭順之心!」

「皇爺爺睿哲天成,所作所為皆為天意,皇爺爺只是受奸臣蒙蔽,才對我等良善之家,多有誤解,雷霆雨露皆為君恩,你這等腹誹君上,今日無事,他日必遭報應!」

「退一萬步講,自皇爺爺登極這近十年來,你家的錢糧是不是賺的更多了!」

朱祁鈺看著劉天和,這話說的,他朱祁鈺仿佛才是亂臣賊子,他劉天和才是忠君體國。

這番對話,引起了整個湖心閣議論紛紛,頗為熱鬧。

劉天和頓了許久,等到議論聲漸漸消散,這才繼續說道:「皇爺爺受到了奸臣蒙蔽,對我們有了偏見,而我們呢,又見不到皇爺爺,說不出自己的想法,皇爺爺也不知道咱們的忠心,更不能把皇爺爺心中擰起來的疙瘩給抹平,所以我們只能走,也必須走!」

「否則哪天斧鉞加身,全家不保。」

「不過沒關系,咱們還能回來的!」

朱祁鈺好奇的喊道:「怎么回來?」

劉天和立刻說道:「等皇爺爺龍馭上賓向列祖列宗陳情之時,到那時,咱們就可以回來了!」

「或許不用等到那一天,朝中奸佞年歲已高,等他們嗚呼哀哉,眾正盈朝,就是撥亂反正、我等回鄉之時!」

朱祁鈺一拍憑欄,恍然大悟的說道:「這天下,是他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終究,還是我們的!」

「等到太陽落山了,咱們再接著干吧!」

終於,安耐不住的豪客,猛地站了起來,大聲的呼喊著。

「好!黃貴人說得好!敬黃貴人一杯!」

「這話說的提氣啊,皇爺爺總歸是要走的,就像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那般!」

「是呀,這就是個圈兒,來來回回就那么一回事兒!」

「今日彼興、明日我興,此起彼伏也!劉黃貴人說得好啊!」

「黃貴人不愧是雅閣的貴人,看事情就是通透!」

「敬黃貴人一杯!來,諸位同起!」

……

劉天和聽聞朱祁鈺的呼喊之後,面色劇變,他一直左右張望,老半天才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氣。

並沒有緹騎突然給他一銃。

朱祁鈺興致缺缺的靠在椅背上,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下面的這群遮奢豪客,一直沒有說話。

高婕妤知道陛下不在宮外服用水食,也沒有惹陛下不討喜。

朱祁鈺看著遮奢豪客們推杯換盞,對著興安開口說道:「他們還想回來?他們跑出去了,自然有人會占了他們的位置,他們還回得來嗎?不知所謂,自欺欺人。」

興安想了想俯首說道:「陛下聖明,這些人,回不來了,就是朝廷讓他們回來,本地宗族已經占了坑,他們再回來,不符合道理。」

朱祁鈺接著說道:「興安啊,你看他們這一時苟且、便幸甚至哉的模樣,像不像一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