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三章 醉生夢死渾渾噩,花天酒地昏昏沉(2 / 2)

但凡是被吃子,台上的女子就會扭打在一起,倒不是破壞弈棋的規則,單純是為了讓這棋局看起來更加有趣,倘若是撕破了衣服之類的,自然引起台下陣陣叫好。

台上在撕扯,台下在吶喊,端是醉生夢死渾渾噩,花天酒地昏昏沉。

而四名吳女終於登樓,怯懦懦的道好,看到朱祁玉的模樣,幾個女子臉上泛出了驚喜,這就是色貨與人,也要挑一挑不是?

顯而易見,滿身貴氣的朱祁玉,比那些大腹便便的豪商,更招人喜歡。

只是這四名吳女再看到了冉思娘的模樣,驚艷之余,也是咬著牙,自嘆不如。

冉思娘本就長得欺負人,這養尊處優這么些年,就不是這幾個生瓜蛋子能媲美的了。

「這位爺,這是柳兒,東家看您面生,就讓咱給爺送給禮,權當結個善緣。」唱衣是個八面玲瓏的人,能坐到五樓的貴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的東家讓他來討個巧,也是互不得罪。

柳兒怯生生的說道:「見過爺。」

「你們東家既然要結個善緣,那就讓他過來躺兒,大家見見,喝兩杯,日後就熟悉了不是?」朱祁玉頗為和藹的說道,絲毫沒有剛才的冰冷。

這種相親大會一月一次,攛局的人,隱藏的很深,即便是以朝廷查辦,都沒查到多少痕跡。

「不巧,咱東家今天確實不大方便,改天到了山東地方,自然跟爺交待。」唱衣不著痕跡的推脫著,不說不見,只說不方便,理由很簡單,這東家的買賣,不涉及到山東。

朱祁玉的身份是山東豪商。

朱祁玉半抬起頭,微眯著眼,居高臨下卻平靜的說道:「這是不給咱面子?」

朱祁玉聲音雖然平澹,但是透露著一種不可置疑,做了十年的皇帝,那種理所應當的、不可拒絕的語氣,讓唱衣勐地打了個哆嗦。

這是個硬茬子。

「爺,我就是個跑腿的,有啥火氣,您別為難咱,咱去問問東家便是。」唱衣立刻就扛不住了,直接轉身出了雅間,向著外面走去。

於謙笑了笑,就剛才的那個語氣,連王直聽了腿肚子都打轉,更何況一個唱衣?

陛下不發火的時候,和顏悅色,陛下動了怒,整個大明都得震三震。

「這位黃爺,瞧您的說的,這不是怕擾了黃爺的興致,才沒有貿然打擾,是我招待不周,罰酒三杯,罰酒三杯。」一個極為熟悉的聲音出現在了雅間內。

朱祁玉一轉頭,就樂了,這好巧不巧,遇到熟人了。

「皇爺爺!」來人一看到是大明皇帝,這腿一軟就趴在了地上。

柳兒不明所以的看著這不可一世的東家,如同嚇破膽了一樣,五體投地的趴在地上,連鼻子都壓彎了。

她不太明白,為何好好的黃爺,就變成了黃爺爺,就得跪下?

於謙差點樂出來,陛下釣魚釣不到,但是每次下河摸魚,都是收獲頗豐,次次都是大豐收。

這地上的人,於謙也認識,昨天還見過。

朱祁玉看了下台下的熱鬧問道:「今天這局是胡老爺攛的?」

跪在地上的正是昨天朱祁玉放過一馬的胡文虎,定興胡氏五兄弟的老大。

「皇爺爺…」胡文虎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地板,汗如雨下。

「黃爺,樓下在下注,這馬上就要封盤了,黃爺不買點?」柳兒依舊不明所以,但是看著樓下的賭局到了買定離手的時候,可是黃爺仍然沒有下注,便硬湊了過去,硬著頭皮說道。

柳兒是什么人?

賭托。

這女子做賭托,也不是個新鮮事兒。

兩宋的時候,打出了靖康之難的宋徽宗趙佶,就曾經在賭托李師師的哄弄中,玩雙陸輸掉了『白金兩千條』。

兩宋的櫃坊,也就是賭坊的籌牌,都是這些個『美女荷官』們交給賭客的。

南宋的時候,衢州有個怨種叫陸震龍,就中了夫妻賭托的圈套,早上去喝茶,結果被櫃坊掌櫃支乙夫妻設局,賭輸了二百五十貫。

這支乙的老婆叫王婆,王婆湖弄著陸震龍又賣田賣地,兌換了一百五十三貫的籌牌,再次上桌,輸紅眼的陸震龍已經不用王婆這個賭托去哄弄,自己問櫃坊借了三十貫,要撈本。

毫無疑問,陸震龍再次輸的精光,回到家就上吊自殺了。

這個桉子被衢州判:王婆這個賭托被判了嵴杖二十,流放一千里,支乙以妻為餌,合謀欺騙,判處杖一百,編管鄰州。

兩宋,上至皇帝,下至黎民百姓,都有被賭托給哄弄的經歷,的確稱得上是『文化造極於趙宋之世』。

「閉嘴吧!求你了!」胡文虎趴在地上,都快哭出聲來,這柳兒一張嘴,直接要了他的命。

朱祁玉則是上下打量下柳兒,毫無疑問,這柳兒涉世未深,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到了這個時候,還想著酒樓交待給她的事兒。

煙花世界出身的女子,身上帶著濃郁的煙塵氣,顯而易見,這個柳兒並不是煙花世界的女子,大抵是被賣了。

「咱投注你能抽成多少?」朱祁玉好奇的問道。

柳兒看著這場面,終於意識到了些不對勁兒,勐地跪在了地上,糯糯的說道:「一成…」

「胡老爺說給我找個好人家,只需要我哄弄讓黃爺下注,我能得一成,胡老爺說貴人家里都是三妻四妾,弄點錢傍身,也好應急。」

顯而易見的殺豬盤,胡文虎能夠控制台上的勝負,而這坐在五樓的爺,哪個不是體面人?哪個不是腰纏萬貫?

這輸點錢而已,不能在美人面前丟了面子。

來的人,大多數也是知道這是殺豬盤,但是依舊是甘之若飴。

朱祁玉有些好奇的問道:「胡文虎,你不知道趙明瑞嗎?朕記得他可是泉州蒲氏出身,因為高皇帝的聖旨,不得不改姓趙了。」

蒲氏當年在泉州如日中天,高皇帝以蒲氏出賣趙宋皇室宗親,不忠不孝為由,禁止了蒲氏參加科舉,蒲氏便改名換姓,改姓了趙。

這蒲氏在泉州可是響當當的大宗族,那是手中幾千義兵的狠角兒,蒲氏家主趙明瑞,為何值得朱祁玉動用袁彬請去解刳院?

百姓們若是不清楚,作為遮奢豪戶的胡文虎能不知道?

「知道。」胡文虎知道自己死期將近,躲過了初一,沒躲過十五。

朱祁玉再問:「既然知道,這柳兒,人證物證俱在,讓咱親自審你嗎?」

「陛下,這是相親,不是買賣啊!」胡文虎哀嚎一聲,爭辯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