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四章 騎驢的夫妻和坐轎子的李白(1 / 2)

改變不了事實,就改變定義,這是勢要豪右們一貫的手段,把買賣定義為相親,套上一層文化的皮,就能夠堂而皇之,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做生意了。

泉州出身的蒲氏趙明瑞的例子,胡文虎是知之甚詳,但是他說服了自己,利用相親的幌子去買賣。

胡文虎就是在類似於『炒雞蛋』和『蛋花湯』這類的灰色地帶,去模糊定義,最後改變事實。

朱祁鈺又打量一下柳兒,以他的判斷,這柳兒絕非出身煙花世界,因為她的手上有些農活的老繭,而眼神里滿是驚恐、不安,還有許多的茫然。

而盧忠的調查也顯示,棋盤園這相親大會,的確是丁口買賣,而不是相親。

相比較之下,明著賣的娼妓,遮奢豪戶們更喜歡柳兒這樣未經人事的良家女,只有那些文人墨客,才喜歡納那些知名的娼妓。

顯然,遮奢豪戶和文人墨客走的不是一個賽道。

朱祁鈺靠在椅背上,看著胡文虎說道:「你們去呂朝鮮、倭國、安南、占城、暹羅、呂宋,搞些女子玩兒,咱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甚至連抽分都符合給銀優惠政策。」

「都有誰參與,把人都說出來,給你留個全屍,家人流放雞籠島,你也知道,雞籠島要比永寧寺強得多。」

這顯然是一整條的產業鏈,緹騎異地辦案,多有不便,查起來有些麻煩,但只要是胡文虎咬出幾個,就足以連根拔起了。

可以大大加快辦案速度,當然,胡文虎咬定了不肯招供,盧忠也有的是辦法讓他開口,甚至可以做到無口供辦案,左右,不過是麻煩一點,在陛下離開福建之前,專業的盧師傅一定能做成。

胡文虎有些猶豫,他趴在地上咬著牙口,他怕,怕自己說出來之後,反而要承擔更加惡劣的後果。

徐承宗倒是滿臉坦然的說道:「胡文虎,你應當認得我吧,龍江造船廠,你還去那邊送過木料。」

「認得。」胡文虎顫抖了回答了一句。

徐承宗作為南衙最大的勢要豪右,整個江南地面,有幾個不認識徐承宗的?

徐承宗繼續說道:「我跟你說,咱皇爺爺第一次跟你談的時候,是條件最好的;第二次跟你談的時候,那條件還算不錯,可以接受;可,沒有第三次的。」

「你想想清楚。」

威脅,徐承宗太知道這些勢要豪右的軟肋了,只要奔著他們的軟肋和恐懼的地方戳,就足以逼迫他們招供了。

他們最害怕的就是陛下,只要稍微提醒一下胡文虎,陛下的做事風格,胡文虎立刻就嚇傻了。

這是經驗。

徐承宗人慫本事小,每次想做壞事的時候,都是如此提醒一下自己陛下做事的雷厲風行,進而就沒那個膽量了。

以己度人,揆情度理,在腦袋和壞事之間,徐承宗堅定的選擇了前者。

「我招!」胡文虎終於放棄了掙扎,大聲的喊道。

朱祁鈺這才對著盧忠說道:「帶下去吧,還有這個柳兒,看看有沒有家人,沒有就送織造局吧。」

「皇爺爺饒命啊!饒命!我招!我全都招啊!」如同死狗一樣被拖出去的胡文虎,聲嘶力竭的叫嚷著,盧忠脫下了襪子塞進了胡文虎的嘴里,這才算是安靜了下來。

柳兒終於聽明白了,這個皇爺爺,不是黃爺爺。

朱祁鈺靠在太師椅上,看著下面的熱鬧,看著賭錢的人,在揮金如土,看著攬錢的唱衣,笑的合不攏嘴。

於謙想了想說道:「陛下,要不禁了娼妓?以前沒那個條件,現在這織造局越來越多,再擴產下,還是能容得下的。」

大明的娼妓,並沒有想象的那么多,滿打滿算不到十萬人,這個行業,越是發達的地方,越是猖獗,越是窮窮鄉僻壤,也越是猖獗。

窮地方的娼妓是活不下去,富地方的娼妓是紙醉金迷。

而現在隨著農庄法、官廠以及供銷官鋪的建立,最底層的娼妓正在消失,而整治煙花世界娼妓泛濫問題,在於謙看來,時機已然成熟。

從打擊博愛鄉以領養畸零女戶的名義制造瘦馬開始,再到松江府全面取締舊院,大明一直在穩定的、持續的、堅定不移的進行著這類的行動。

當然養瘦馬這件事,並沒有消失,反而產業轉移到了朝鮮、倭國、安南、占城、暹羅、三佛齊、渤泥、呂宋等地,非常發達,發達到足以和大明本地競爭的地步。

全面禁絕娼妓?

朱祁鈺聞言搖頭說道:「尼古勞茲翻譯過伊索寓言,里面有一個《夫妻與驢》的故事,胡尚書編了個順口溜,是這么唱的。」

「夫妻出門走親戚,兩人只有一頭驢。」

「妻子騎驢丈夫牽,這事本來不稀奇。路人說長又道短,說得妻子沒臉騎。」

「妻子丈夫換了位,路人又把閑話提。說這男人黑心肺,不懂如何愛妻子。」

「無奈兩人都騎上,路人又用惡語批。這對夫妻真狠毒,不顧死活把驢騎。」

「二人聽罷沒言語,只好下來都不騎。路人恥笑他們傻,牽著驢子也不騎。」

冉思娘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掩著嘴角便笑了,陛下說這段,比那外面整的花活要有趣多了,她笑著問道:「後來呢?」

朱祁鈺笑著說了最後一句:「夫妻二人皆惱怒,抓來路人當驢騎。時人看完皆驚呼,細問之下笑嘻嘻。」

朱祁鈺說完,自己都笑了起來,這個胡尚書,不再御前,依舊展現著無處不在的存在感。

「哈哈!」一時間整個雅間里都充滿了歡快的空氣。

伊索寓言里的小故事,大抵如此,都被胡濙變成了這種順口溜,朗朗上口。

朱祁鈺這才接著對於謙說道:「腳著謝公屐,身登青雲梯,李白穿著謝公屐登天姥山,走了一半,就累了,讓兩個轎夫把他抬到了頂上。」

「這時候,路過的人,就對李白指指點點,轎夫卻說這些路人壞生意,李白絲毫不以為意,給了兩個轎夫賞錢,兩個轎夫千恩萬謝。」

「李白不是騎驢的夫妻,不是活在他人的眼里,活的灑脫自在。」

於謙沉默不語,徐承宗一臉茫然,陛下和於少保在聊什么?他怎么聽不出來,這和禁絕娼妓有關?

「於少保,李白登天姥山,真的請了轎夫?」徐承宗小聲的問道。

於謙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說道:「我不知道,陛下說有,自然是有的。」

應當是沒有的,李白作為游俠劍客,體力向來極好,不存在登山登到一半,就累了。即便是有,也是李白見轎夫沒有生意,那也是千金散盡還復來。

朱祁鈺繼續說道:「其實朕恨不得立刻馬上革除了娼妓這等賤籍,朕之前是做不到,現在朕可以做到了。可問題是,朕下旨禁絕了,他們不過是換個如此相親的名目罷了。」

「需要消滅娼妓猖獗的土壤,而不是治標不治本,那樣費力不討好,時下還是應當以解決丁口買賣為主,禁絕娼妓之事,仍需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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柬埔寨有一種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手工藝品,是當地的少女們編制的,遠銷世界各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