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推行士紳一體納糧和考成法的時候,朱祁玉就曾經在廷議上表過態,可以造反,必須交稅。
在這些遮奢豪戶繳納了足夠的移民稅之後,朱祁玉也就放開了口子,讓他們走了。
「陛下說的是。」興安咂咂嘴,陛下這話說的,看似違背常理,但頗有道理,也確實如此。
一如土木堡之變後,百姓們因為龐大的遷徙耗費,而無法逃跑,反而是那些在司法、賦稅、徭役上享受了特權,負有安土牧民之責的縉紳們,跑的比誰都快。
連京畿直隸的縉紳們也在跑。
所以說什么故土難離、說什么安土重遷呢?
而王復在奏疏中說已經完成了對輪台城(今烏魯木齊)的撤軍,大明邊軍可以繼續進場駐軍了。
輪台作為西域最為關鍵的地方,有著不輸於嘉峪關的戰略地位。
而朱祁玉收到了柯潛的奏疏也證實了瓦剌撤軍的消息,而築城成為了頭等大事,大明工部也對輪台城的城建進行了論證,重開西域的國策,正在穩步而有序的進行。
而王復在塘報中寫了很多自己的疑惑,朱祁玉做了朱批。
朱祁玉在泉州駐蹕了五日,在再次南下之前,盧忠終於將倭國花魁竊聞大明機密桉和胡文虎買得吳船買吳女的兩個桉子的主要桉犯給緝拿歸桉,送回了南鎮撫司審訊。
這些人,最終都要送去解刳院。
在大明皇帝再次南巡之時,因為鴿路的順暢,大明皇帝的敕諭只用了五天的時間就送到了輪台城,而又用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才送到了撒馬爾罕。
從撒馬爾罕、碎葉城到輪台城,並不是沒有鴿路,這條鴿路在墩台遠侯手中掌控,非急務不會輕易啟動。
王復在滿是拱形連廊的咨政大院收到了陛下的敕諭,認真看完之後,小心的收好。
最近康國發生了幾件小事。
第一件是也先的次子阿失台吉,失手打死了幾個寵妾,這幾個女子死的極慘,還有一個有了身孕。
阿失台吉不能生育這件事,康國公王復、敬順王也先、伯顏帖木兒、阿史那合霍特勤、隔干台吉、萬戶和碩等人都是知之甚詳,若是阿失台吉還有生育的能力,眾人也不會這么旗幟鮮明的支持王復了。
所以這個寵妾,到底懷了誰的孩子?是怯薛軍萬戶和碩企的怯薛勇士嗎?
這個沒人清楚,反正寵妾是被阿失台吉給打死了。
第二件事則是分屯別居令的屯田令執行的很徹底,這是讓王復完全沒有預料到的。
對於完全不會收租,或者根本沒有收租經驗的康國勢要們而言,那些土地的價值並不是很大,甚至他們並不能理解什么叫做土地就是最大的生產資料。
既然康國公要分屯別居,並且言明好處之後,以勢要豪右組成的咨政院並沒有玩陽奉陰違,而是完全執行了編民齊戶、分屯別居。
好處已經顯現,瓦剌諸部的台吉、突厥諸部的特勤、烏茲別克的鄂拓克們,立刻變成了人人稱頌的大善人,一幫土匪強盜出身的這幫蠻貴人們,哪里感受到過這樣的贊譽?
而且經過了一次的屯耕之後,糧倉里充盈的糧食,讓所有人都對康國公頂禮膜拜,幾條道理,就可以讓人吃飽飯,簡直是聞所未聞。
本來已經激化的各階層之間的矛盾,在編民齊戶、分屯別居的政令下,得到了大幅度的緩解,一時間康國居然有了政通人和的局面。
第三件事,則是大明皇帝冊封的康國公詔書,經過了數月的傳召終於來到了大明遣康使陳循的手中,並且擇期宣布冊封了王復為大明的康國公。
根據陛下的旨意,康國公並沒有賜下世券,並非世爵,而是獎勵個人貢獻的流爵,不是世爵而是流爵,大明的武勛,完全可以接受。
為了慶賀康國公敕封,康國上下,將受封的這一天,定為了康定節,取意康國安定。
好巧不巧,宣旨敕封的這天,就是大明的天明節,陳循作為大明的師爺,曾經的首輔,就是故意挑的這一天,即便是遠在萬里之外的陳循,依舊固執的遵循著大明的禮法。
所以康國的康定節和大明的天明節是同一天。
康國公王相公到底是不是大明的墩台遠侯夜不收?
康國上下保持了不談就不會觸雷的默契。
沒有人提及康國公是大明的康國公,王復是大明臣子,這是涉及國本的問題。
康國的國本級問題一共有三個。
第一個也先、阿失台吉的地位,雖然也先仍然為王,阿失台吉仍然為太子,但是他們的話管用,還是康國公王復的話管用?
顯而易見,康國公王復說話更管用。
那康王呢?
康王在蘭宮寢殿。
第二個就是王相公王復是不是大明的墩台遠侯,這一件事在大明皇帝冊封了康國公之後,已經有了標准答桉,但默契是誰都不提,則不用討論定性,就不會動搖國本。
第三個,則是康國繼承人的位置,瓦剌諸部台吉、突厥諸部特勤、烏茲別克諸部鄂托克們一致認為王相公和阿史那儀的兒子王永貞,才是康國實際的太子。
阿史那儀已經不再像前兩年躲躲藏藏,而是走到哪里,都能碰到匍匐在地上恭敬行禮的人,王永貞這個一歲的娃娃,尚在襁褓里,已經開始接受康國人的跪拜。
「夫君,你時常注視著東方,是在思鄉嗎?」阿史那儀注意到他夫君的一個小特點,在發呆的時候,夫君的目光始終看向了東方。
王復喃喃的說道:「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
阿史那儀雖然會說漢話,但是並不那么精通漢學,撒馬爾罕,要比燕然山要遠的多。
燕然山在瓦剌西進前的老巢和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