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二章 治國修身平天下,掃清天下不平事(1 / 2)

大明的開海已經進行了十年之久,海貿在蓬勃的發展當中,相關的產業鏈已經趨於成熟,而當初有力促進海貿事的李賓言,成為了海貿發展的阻力。

作為松江巡撫,李賓言每年在船證的數量上的態度都極為保守,導致船證的價格居高不下。

很多人希望李賓言挪一挪位置,又因為李賓言簡在帝心聖卷正隆,對李賓言亂來,陛下必然雷霆大怒,到時候誰來承擔陛下的怒火?

所以,用一種又捧又踩的手段,讓李賓言離開松江巡撫的位置。

「興安,你說李愛卿在船證這件事上是不是太保守了?」朱祁玉詢問興安如何看待李賓言在船證數量上的態度,李賓言在松江巡撫的位置上,經歷了七年有余,船證從三百張變成了五百張。

「陛下,泰安宮里的宮人們,每個月都要定期修剪草坪,一來為了美觀,二來為了修建飛蟲,但是這園子里的草,若是不修剪,來年,這草坪就長成了斑禿。」興安頗為認真的說道:「眼下海貿事,臣以為亦是如此。」

草坪需要定期修建,否則這園子就荒了。

李賓言為何在船證的數量上如此的保守?

大明的海貿事依舊很不成熟,讓海貿事野蠻生長的結果,就是大明無人從海貿事上獲益。

比如之前的占城米粱,明明大明有著絕對的議價權,卻折騰的松江府的米行不僅不賺錢,還賠錢。

李賓言在反內卷。

大明這幫遮奢豪戶們的思維局限於小農思想,局限於收稅理念,萬事都想做到一家獨大,然後躺著收租,進而千秋萬代,萬世不移。

李賓言在船證上的保守,恰恰是在保護大明方興未艾的商品經濟,進而催動大明小農經濟的蛻變。

朱祁玉對興安的說法頗為認同,園子不打理只會凌亂不堪。

他將手里一大堆的奏疏放在了手邊,眉頭緊蹙的說道:「一棵桃樹,樹上結了桃子,這桃子就是勝利果實,你沒有挑過水,就沒有摘桃子的權力,這是一般公理。」

「做事的時候,一個個往後縮,等到桃子長了出來,還沒熟呢,就想來摘,一個比一個積極。」

「但凡是任事的人,干涉到了、阻礙到了、甚至有可能阻礙到他們摘桃子,他們就會用盡一切人類能夠想出的惡毒語言去抹黑一切,訴諸於仁義道理教化,將任事的人貶成一無是處,方才心滿意足。」

「孰為腐儒?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不懂算學,更不肯實事求是說話,如是也。」

朱祁玉對文臣是有偏見,而且這種偏見表現的如此明顯,有的時候,也不能怪他。

每當他對大明的文臣、讀書人的偏見有所改變的時候,這些讀書人就會跳出來,大聲的告訴皇帝,你看到那些為大明利益死不旋踵的讀書人,都是少數,是異類!

有些人的死亡不是失去了生命,而是走出了時間,成為大明的豐碑之一,屹立在歷史的長河里;

有些人活著就已經失去了存在的必要意義,成為了大明蓬勃發展路上的一塊絆腳石。

這也就是為何興安會提出直接把這翰林院解散得了。

翰林院的背後站著無數的遮奢豪戶,他們的資金雄厚,活動頻繁,這些遮奢豪戶又辦了很多的詩社,掌控著朝中的風力,現在他們就缺一把槍了。

朱祁玉還是沒有解散翰林院,正如之前的都察院那般,雖然劣跡斑斑,但翰林院的職能仍是大明所必須的。

他思考了片刻說道:「這治國不能手疼砍手、腳疼砍腳,頭疼砍頭,讓吏部尚書王翱重點稽查下翰林院的翰林,既然要清貴,就清貴到底,和遮奢豪戶勾勾扯扯,有辱斯文。」

「一個如此清貴的衙門,搞得烏煙瘴氣的。」

反腐抓貪,是吏治最為重要的抓手,防止翰林院成為遮奢豪戶的利益代言人,才是問題的核心,而不是直接解散。

朱祁玉搞的反腐抓貪是真的會殺人的,之前朝中的正二品大員,奉天殿里最前面的六部明公之一,戶部尚書張鳳,因為卷入了四川的戥頭桉,被朱祁玉斬首示眾。

這種高壓之下,一旦吏部開始對翰林院展開了重點政治,翰林院的風氣會變得好很多,當然在翰林們看來,就是皇帝陛下看他們不順眼,借著反腐的由頭在收拾他們,絲毫不會認為,是自己有問題,有些錢不能拿,有些利益不能碰。

對於李賓言是不是該挪一挪的問題,朱祁玉其實想讓李賓言挪一挪,只不過是讓李賓言去實現他的野望,去自我實現,去天邊看看,那是李賓言仰望星空後的私願。

但是作為大明的臣工,是半點不由人,松江府需要他,大明也需要他,他的環球航行,只能讓唐興去幫忙實現了。

朱祁玉將一應貶低和褒獎李賓言的奏疏全都留中不發,准備再看看風力,而後再做應對。

眼下這種小打小鬧,還沒有到朱祁玉要下場的地步,一旦開始有人誣告,朱祁玉作為皇帝,才能做出裁決。

這幫搖唇鼓舌的腐儒們,說了很多話,但是有一句話是對的,那就是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但是對天下人的定義,腐儒就像終年生活在地下的老鼠一樣,目光只有一丈遠,以為那就是世界,他們就是天下人。

朱祁玉批閱了幾分奏疏,又走到了文華閣前,聽到了太子朱見澄和少師胡濙的對話,他停下腳步聽著屋內的聞訊。

「殿下,前段時間,崇王爭鹿,你為何不爭呢?」胡濙的聲音依舊非常的平穩,自從遠離了朝堂之後,胡濙頤養有方,更多了幾分超然世外的灑脫。

「大哥並不想要那頭鹿,若是他真的想要鹿,是不會這么做的,若是他真的想要,我也可以讓與他。」朱見澄十分認真的回答道。

胡濙沉默了一下,這太子的回答讓他頗為意外,他疑惑的問道:「哦?殿下知道鹿是什么嗎?」

朱見澄猶豫了下問道:「是天下,是奉天殿里的寶座,是至高無上的權力,是皇帝位。」

「大哥性情寬厚,即便是繼承大統,也不會拿我們兄弟如何。父親在太廟殺了稽戾王,是殺兄,一如當年的唐太宗殺了建成太子那般,父親和唐太宗一樣忌諱兄弟鬩牆。」

「若是大哥真的想要那頭鹿的話,以大哥的聰慧,就不會當著父親的面索要,更不會當著臣子的面索要,所以大哥寬厚,讓與他並無不可。」

胡濙搖頭說道:「殿下錯了。」

「唐太宗殺建成太子的時候,是以秦王的身份殺的,而後就是讓唐高祖立他為太子,隨後登基為帝,所以給唐朝埋下了宮變的禍根。」

「但是陛下殺稽戾王的時候,是以皇帝的身份殺的,是用天公地道殺人,則完全沒有這樣的顧慮,更不會有宮變貽害,陛下做的問心無愧,陛下做的光明正大,陛下做的更是坦坦盪盪。」

「身份的不同決定了事件性質的不同,留下的歷史教訓也完全不同,殿下能夠明白其中的差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