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九章 撫恤變嫁妝,娘親嫁了人(2 / 2)

「旁人都是四兩肉,你那八兩肉,遮不住。」朱祁鈺摸了摸鼻子,意有所指。

四兩肉,一邊二兩,八兩肉,那就是一邊四兩,那怎么可能遮得住呢?

「陛下!」冉思娘又不是未經人事的雛兒,可還是鬧了個大紅臉,又不是床榻之上,她立刻便有些害羞了起來。

」那我也要去,我會騎馬。」冉思娘依舊強撐著,不肯妥協,到了武清侯、文安侯都全軍覆沒的地步,陛下出塞,那必然是搏命去了。

朱祁鈺略有些無奈,冉思娘有些執拗,這個話題無論如何都繞不開,他看著窗外的南海子,出神的說道:「孩子不能沒了爹,也沒了娘,要不就成畸零戶了。」

畸是畸形,先天殘疾。

而零,則為零餘之數,也就是整數之外的零頭、添頭,是多余的那個。

沒了爹又沒了媽,和先天殘疾是一樣的。

「到地方了。「朱祁鈺停下了車駕。

朱祁鈺下了車,跺了跺腳,總覺得走路有些虛浮,他看著略有些遼闊的地方開口說道:「南海子,最早的時候是北宋

時候,封王的宦官童貫在買回了燕雲十六州後,卻沒有買回平洲、景州等地,就是今天永平府遵化州的唐山附近。」

」這沒有平州景州就沒有山海關,也就是說整個山內七州都在金人的鐵蹄之下,這買回了燕雲十六州的童貫一看不太好防守,就學起了祖宗之法,挖坑蓄水,弄些沼澤之地,拖延騎兵南下。」

朱祁鈺不怕冉思娘聽不懂他在說什么,冉思娘本就出自冉氏,乃是世代忠良之後,冉思娘當然知道北宋曾經短暫收回了燕雲十六州,只不過是從金人手里買到的,很快就丟掉了,也知道這個祖宗之法是趙光義的祖宗之法。

趙光義做了高粱河戰神之後,知道憑他拿不回燕雲,就琢磨出了一個邪道的法子,把整個華北挖成一片沼澤,那騎兵豈不是就進不來了?

比如著名的白洋淀,就是趙光義挖出來的。

趙光義這個大聰明,忽略了冬天水面會結冰,就連黃河都可以騎馬過河,這挖出來的沼澤灘淤,在軍事上毫無意義,但是在政治上意義重大。

你都挖沼澤灘淤了,那你一定在積極備戰,防止鐵蹄南下!

這在政治上,和除了提供幫助以外一切支持是相同的境界的操弄。

如何界定政治操弄?

那就是說的和做的完全相反,既不是割裂,也不是陽奉陰違,是完全相反,這就是政治操弄。

比如說戶部尚書沈翼,恨不得把象征著大明開海的北斗旗綉在衣服上,可是暗地里卻各種下絆子,比如不通過李賓言唐興的官船督辦的賬目,不調撥派遣船工,以各種理由推諉搪塞,用一切手段,去阻攔大明官船官貿,這就是操弄。

當然,搞出了滋生人丁永不加賦的沈翼,已經把自己折騰到了勢要豪右、遮奢豪戶的利益對立面,當利益向背的時候,無論如何都尿不到一個壺里去了。

沈翼只關心陛下的內帑會不會跟國帑分賬,只要分賬,那一切都好說,哪怕是三七分,朝廷三,內帑七,朝廷都有得賺。

當然,朱祁鈺按照和當年沐陽伯的約定,仍然是五五,而且內帑大抵作為戰略准備金,他也很少動用。

那泰安宮上下,吃什么,喝什么?

泰安宮後宮的大多數開銷,都是出在冉思娘的私賬上,等於說朱祁鈺,就是吃冉思娘的軟飯。

皇帝做到這個份上算什么?

亡國之君也。

」到了胡元的時候,元大都附近都是牧場,這南海子就變成了胡元勛貴們訓練海東青撲抓之地,那邊那個破敗的高台叫晾鷹台,就是為了讓勛貴們的海東青休息、晾曬為汗水霜露打濕的羽毛。」朱祁鈺常來南海子,對這地界如數家珍,他對冉思娘詳細介紹著這里的一景一物。

朱祁鈺來到了大紅門前,看著磚石城牆和城門,繼續說道∶「永樂九年這里開始修南土城,和德勝門外的北土城,西直門外的西土城一樣,為四紅門,自此之後這里就變成了皇庄,乃是永樂年間行獵和操兵習武的圍場,京師人稱南苑。」

「自洪熙年間起開始廢置,後來就被朕哪來安置墩台遠侯的家眷們了。」

亡國之君崇禎皇帝朱由檢,在做信王的最後一天,就曾經在這里待著,等待著朝中折騰,等朝里折騰清楚了,由禮部尚書出城來,迎接朱由檢入京登基為帝。

「看到那邊的那群野孩子了嗎?那就是畸零戶,整數之外的零頭。」朱祁鈺的目光看向了另外一個圍場之外,那邊是一群孩子在瘋跑。

他們的臉臟兮兮的,臉上的臟結痂開裂,再一凍,紅里透著黑,黑里還有些皸裂,而衣服上更是污穢不堪,黑到看不清楚本來的顏色。

「朱愈若不是被朕收養,今日今時,也是這般模

樣。」朱祁鈺看著那些孩子瘋跑,感觸極多。

他是皇帝,他經常來南海子,最近幾個月,每次他來,都能看到這些吃百家飯的無父無母的孩子,這些孩子可以吃百家飯,可是誰來管束他們,讓他們茁壯的成長呢?

冉思娘驚駭無比的說道:「墩台遠侯的子嗣,居然這般模樣?」

朝廷誰人不知道陛下對墩台遠侯的看重?那講武堂御書房一抬頭的地方,就掛著墩台遠侯的出征的畫像。

「能吃飽活下來就已經不錯了。「朱祁鈺面色略顯痛苦的說道:「朕之前按照慣例,把撫恤發給了墩台遠侯的家眷,可是這家眷有些會再嫁人,那這些孩子,就成了拖油瓶。」

「撫恤變成嫁妝,娘親嫁了人,這孩子沒了爹,沒了媽,就成了這般模樣。」

冉思娘更是困惑眉頭緊蹙的問道:「那就沒有辦法了嗎?」

朱祁鈺點頭說道:「有,這南土城養濟院已經建好了,這些孩子過了年,就可以搬新家了。」

一個現象歸納成為問題,探尋這個問題的原因,以稽為決,拿出一套解決方案,那僅僅是過了論證,到了具體實施的時候,又要一道關一道關的過。

一個政令都是有延遲的,顯然是滯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