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三章 大丈夫,居於天地之間(2 / 2)

通常情況下,興安得配合於少保變著法勸陛

下仁恕之道,論心狠手辣,興安和陛下還是差得

遠。

「請師宴之後,若是中了還好,左右再擺一

桌謝師宴鹿鳴宴,若是不中,那就壞了。」朱祁

鈺一邊走一邊和商輅說著話。

「臣知曉。」左右無外人,商輅稱臣不稱我,

胡尚書教過商輅,恭順之心四個字要時刻謹記於

心,才能在朝堂上立於不敗之地。

「你知道?「朱祁鈺奇怪的看了商輅一眼,商

輅對這請師、謝師這一套是避如蛇蠍,怎么知曉

朱祁鈺要說什么?

過夫痛苦的記憶突然開始攻擊商格。

商輅好一番斟酌了,才恭敬的回答道:「若

是中了,就是進士,便是士大夫,那就是入了

門,是門里人,若成了門里人,就是一類人。「

「若是不中,不擺這謝師宴鹿鳴宴,那便是

門外人,逢年過年,就要比對老丈人還要恭敬,

才能維持這微弱的關系,稍有不慎,這關系反而

就斷了,若是僅僅斷了還好,若是再惡了恩師,

那便更難了。「

「不中,則是如履薄冰。可是維持這關系,

那花銷便是海里去了。」

「所以科舉又叫躍龍門,門里門外,截然不

同。」

朱祁鈺走到了興安早就打點好准備的雅間

里,這里是這場請師宴里,最好的位置,即便是

出來看熱鬧,興安也不允許陛下上面還有人。

大明的天,只有一片天,那就是陛下。

商輅用精干的語言,三言兩語的將龍門二字

解釋的清楚明白。

他之所以能夠如此清楚的表述明白,完全是

切身感受,年輕時候的商輅,若是傾盡家財,大

抵還能請這么一次恩師,可是不中,那之後的開

銷,絕非商輅本就貧寒的家境能夠承受的了。

「開始了。」朱祁鈺微眯著眼看著台下。

這燈火通明之下,忽然這紅袖招內的燈盞皆

滅,陷入了一片的黑暗之中,這台上兩列仙女

們,羊著明亮的燈,走上了台,音樂四起,台上

的仙女舉著燈盞,身姿在燈光中曼妙雅致。

朱祁鈺嘴角抽動下,冷冰冰的說道:「石灰

噴燈。」

這些仙女們手里提的燈,正是石景廠搗鼓出

來的石灰噴燈,因為輕油稀少,這種噴燈的使用

到了今日,仍然局限在很小的范圍之內,最富足

的地方,大約是松江府,輕油在松江府集散。

這輕油噴燈,出現在了仙女的手中,可見今

日請師請的一定是貴客,擺出了這么大的排場。

這輕油噴燈的玻璃罩是琉璃,在燈光下流光

溢彩,色彩斑斕。

「僭越。「興安站起身來,敢當著陛下的面兒

僭越,屬實是茅坑里打燈籠,找死。

朱祁鈺卻示意興安坐下,朱祁鈺從來沒說過

這石灰噴燈不准民用,松江府的匠城里的路燈,

朱祁鈺就准了。

只不過輕油很貴重,輕油用在這地方,讓朱

祁鈺有些心痛不已,好東西被糟踐了那種心痛。

泰安宮里的燈里只有一顆燈芯。

商輅自然知道其貴重,他平日里都是能省則

省,用在這種地方,讓商輅有些坐立不安。

「認識下面的人嗎?」朱祁鈺側著頭對著商輅

問道

這請師要請老師父,那老師父自然得是德高

望重,這進門來的老師父,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

人的目光。

認得,承務郎右春坊右替善兼翰林院檢討

錢溥。〝商輅語氣不善,這算是他的老冤家了。

這錢溥是翰林院經筵官講筵學士、右春坊大

學士、咨政大夫兼戶部右侍郎蕭鏈的門下走狗,

這錢溥在翰林院就和商輅鬧得不可開交,老死不

相往來,商輅去了太常寺也不清凈,換成了蕭鎡

整天尋些由頭,為難商輅。

商輅和這錢溥、蕭鏃在爭什么?

爭奪主持稽戾王實錄的編纂。

就從這名字起,商輅就和錢薄的意見不同,

商輅堅持以《稽戾王實錄》來編纂,而錢溥則要

以《正統君實錄》來命名。

正統君大抵和當年建文君命名法是相同的。

既然是實錄,那必然是皇帝的實錄,以王相

稱不合適,以君恰當。

商輅作為主持編纂者,在請教了胡淡之後,

堅決以稽戾王三個字為命名,尤其是戾一字,這

是陛下當年欽定的謚號,是蓋棺定論,絕無更易

的可能

朱祁鈺還未說話,就看向了門口,這錢溥好

大的排場,光是開路的家仆就帶了六七個,比朱

祁鈺明面上帶的人還要多。

相比較從不踏足煙花世界的商輅,錢溥一看

就是熟客,這一進門就直接奔著朱祁鈺這雅間來

了,這里是整個紅袖招最好的地方,這走到半

道,被攔了下來。

「我倒是要看看,這里面到底是誰!今天請

的是我,這雅閣我居然進不得?就是商輅那廝今

天在此,我也進

得!」錢溥直接被這一番阻攔給

氣壞了,當場臉就被氣漲紅起來。

他是被請來的!

這被請了過來,居然進不得雅間?

「這錢溥這么惦念你?」朱祁鈺聽到錢溥半道

叫囂,便看向了商輅,這錢溥顯然是把商輅當成

了心腹大敵,心心念念比記掛老婆還要上心百

「他那是恨我,恨我攔著他的路,他以為若

非我,這太常寺卿的位置應該是他的。,商輅又

簡明扼要的解釋了一番,這梁子為何越結越深。

太常寺卿是個清貴的官兒,但也是九卿,尊

貴無比。

「那不是咱任命嗎?」朱祁鈺有些摸不清楚頭

腦,京官任免向來朱祁鈺聖意獨斷,連大明百官

之首於謙都只提供建議,從不參與決策。

這錢溥居然以為是他的?

不過細細想來,倒也正常,這錢溥當年的恩

師可是戶部右侍郎蕭鎡。

朱祁鈺對盧忠揮了揮手,這阻攔錢溥的錦衣

衛們便不再阻攔,這錢溥吵吵鬧鬧的闖進了雅間

之內,這一進去,錢溥第一眼就看到了商路,剛

要噴兩句假清高。

可是這錢溥一看到朱祁鈺的時候,暗道:壞

了!

錢溥今天出門沒看黃歷,若是看了黃歷,決

計不會出門來這紅袖招,他萬萬沒想到,陛下能

來啊。

「商學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看,你

倒是想清凈,可是有的是人不讓你清凈。」朱祁

鈺並未理會嚇失神的錢溥,反而對著商輅意有所

指的說道。

商輅想清凈,門都沒有。

朱祁鈺不逼他,自然有的是人逼他。

在門里,就得一步一步的不斷的往上爬,一

直爬到最高處,從官選官變成世襲官,才算是到

了終點,若是中問想停下,後來者就會捅死你這

個攔路虎,你不升就擋著別人上升的路了。

商輅其實在錢溥進門的時候,就知道,終究

是躲不掉了,從太常寺卿開始,商輅就只有一條

路可以走。

商輅俯首說道:陛下臣有個不情之請,能

讓臣把這《稽戾王實錄》修完嗎?」

朱祁鈺沒有為難商輅笑著問道:「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