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八章 兩難自解,你看如何?(1 / 2)

「大抵這朝政都是如此,向來呢,問題到了眼前了,依舊是不慌不忙,今天商議每天討論,這商議來,討論去,慢慢變成了一個朝堂爭斗的把柄,爭勝成了關鍵,這問題,反而是不了了之。」

「總指望著左手打右手,那得指望到什么時候?」朱祁鈺的語氣帶著幾分訓斥。

大明宗室問題是第一天出現在朝堂上嗎?

顯然不是,其實從洪武年間朱元璋讓諸王就藩的時候,就有朝臣擔憂這個問題,而後自洪武到景泰初,都有地方官員叫苦連天,供養宗室,實在是力有未逮。

但是朝廷總是能拖就拖。

南衙僭朝的叛亂是景泰三年鬧起來的,襄王帶頭跑會京師,這供養宗室的問題,才擺在了朝廷的眼跟前。

先是朱祁鈺奪了駙馬都尉的爵,變成了五品官,不再是超品位伯爵之上,而後就是襄王三番五次的削藩削到和自己的哥哥反目成仇,最終鄭王朱瞻埈因為心懷怨懟被小人利用,丟了性命。

這一次,仍然是襄王帶的頭,這么一番言論,等同於將王府內所有的妾身子打入了永不翻身之地。

這一直左手打右手,右手疼左手也疼,宗室問題難道要靠宗室自己解決不成?

朱祁鈺這些話的另外一層意思,就是這些事朝臣們要做,不能總讓襄王殿下帶頭沖鋒。

「陛下所言黨錮乃是兩宋之風,非我大明之風,這宗室乃是陛下家事,臣等不好置喙。」於謙出列俯首說道。

他當然不是當面頂撞皇帝,而是就於謙看來,大明的黨爭有,不過遠沒有到黨錮的局面,陛下的訓誡當然有理,但是作為百官之首,於謙當然也要維持大明的臉面。維持大明的臉面,那是在維持陛下的臉面。

於謙這個時候說話,其實是提醒陛下,大明宗室的問題,只有陛下能解決,朝臣們不用指望了,就連他於謙也不要指望。

「有理。」朱祁鈺細細想來,大明朝堂的黨爭和大宋比起來,的確有點像過家家。

再說這宗室的事兒,的確不好由朝臣們牽頭去做。

畢竟有黃子澄、齊泰之流,鼓噪建文君削藩,最後削出了靖難之戰,鬧得天下丟了,這么一個前車之鑒在,你讓朝中大臣怎么解決宗室之事?

這朝中大臣們對削藩二字始終忌諱莫深,不敢多談。

這朝臣們不敢說,得皇帝帶頭去做,可是皇帝帶頭去做,就毀了這親親之誼的頭等大事,這宗室的病,慢慢就深入骨髓,變成了不治之症。

這天底下本就沒什么兩全、兩難自解之法,要想解決問題,必然觸動一方利益,不拿起刀子來,想把問題給解決了,略顯幼稚。

再說了,就戶部尚書沈翼那個想象力,哪成想襄王陛下這叔侄倆兒一合計,合計出這么陰損的招數來?

妾身子打今兒起,就不是你老朱家的人了?

你皇帝還是庶出,這么做,不怕宗室們戳你脊梁骨嗎?

「皇叔啊。」朱祁鈺坐直了身子說道:「咱的好皇叔啊,你真的是給咱出了一道好大的難題喲。」

朱瞻墡這再請之事,的確沒有提前溝通過,但是降襲制珠玉在前,這點事兒,也不算大事。

「臣在。」朱瞻墡俯首說道:「讓陛下為難了。」

「這樣,皇叔,留給口子,這妾生子們若是在外頭闖下了赫赫威名,想回來認祖歸宗,宗人府也應該納入宗碟之上,皇叔以為如何?」朱祁鈺看著朱瞻墡看似提議的說道。

這就和降襲制的皇帝的那一丁點的寬仁是一樣的,妾身子想博個出身,不是不可以,得先到海外繞一圈去,混出了名堂,想認皇帝這么親戚,皇帝也是認的。

你都在

海外打拼出了名頭來,那么大的本事,認親戚那是你喜我歡的大喜事。

「陛下聖明。」朱瞻墡再俯首說道。

「諸公以為如何啊?」朱祁鈺看向了群臣。

於謙帶著頭再喊:「陛下聖明。」

於謙站直了身子,自己一個在正統年間以剛直著稱的直臣,怎么到了景泰年間,就變成了帶頭喊聖明的諂臣?

你說皇帝薄涼寡恩吧,皇帝還留了個口子,你說皇帝寬仁吧,皇帝留的口子就那么一丟丟,陛下做事,大抵符合朱元璋所言的寬嚴有度四個字。

朝會仍在繼續,於謙匯報了下關於京宣馳道的修建進度,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整個馳道的所有准備工作已經就緒,這條馳道將會在春闈後動工,而後工部自然要對營造之事詳細奏稟。

朱祁鈺這些已經和於謙提前聊過很多次,於謙和工部的話是說給朝堂諸臣們聽,而不是講給陛下聽。

朱祁鈺自然有些走神了。

在原來的歷史線里,景泰十一年,也就是天順四年,發生了一件在歷史長河上,只有只言片語的小事。

天順四年,明英宗奪門復辟之後的第四年,他想要修西苑,就是修園子,修園子得要工匠,這工匠們被征召到了京師服役,驅迫勞累,工匠們就跑了,在史書上就留下了一句工賂管事逸,乏工。

而後在天順四年七月初六,這明英宗一看,自己的西苑一直修的拖拖拉拉,這什么時候才能修好?遂下旨:征天下逋逃工匠三萬八遷四百余名。

這次約束嚴了,工匠們倒是不跑了,可是這西苑仍然是拖拖拉拉,工部只好說人不夠,也不好說工匠們消極怠工。

這要是把皇帝惹得大怒把人殺了,難道讓工部的大人們自己去修園子嗎?

明英宗也認為人不夠,斥工部怠事,又令吏部選官二十員赴各地,嚴督有司搜捕逃亡工匠赴京應役。

最後這園子修好了,明英宗也沒住幾日便一命嗚呼了,這西苑最後到了嘉靖年間,在壬寅宮變後,變成了嘉靖皇帝這個道長的道場。

「這一下子征調三萬余的民夫,如此竭盡民力,是不是可以延緩下工期,減少民夫征調?」都察院總憲賀章詢問著於謙,也是表達都察院的態度。

陛下向來愛民如子,可是到這大興土木的事兒上,一下子就調集了三萬多的民夫,實在是有些讓賀章拿不准。

工部尚書王巹笑著說道:「賀總憲向來很少去石景廠。「

何出此言?」賀章疑惑的問道。

「松江府的匠城相比較大明京師的石景廠,也不過爾耳。」

「這年頭,哪里還用征召民夫,黃榜一出,想做工,那得拿錢走關系找門路,才能報的上,吏部尚書王翱王尚書可是把反腐抓貪的考成,落到了石景廠的頭上。」王巹糾正了賀章的說法,不是征召,是招募民夫力士,民間之踴躍,踴躍到吏部的反腐抓貪都盯著石景廠完成指標。

王翱則是笑著說道:「不是我盯著石景廠,實乃是陛下敕諭營造,不能讓蠹蟲毀了千秋大業也。」

這笑容,顯然是頗有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