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九章 能不能給稽戾王遮掩一二?(1 / 2)

朱祁鈺和於謙的態度從頭到尾都非常明確,要保全蕭鎡,這是因為朱祁鈺並不是大明朝內外傳言那般的薄涼寡恩。

蕭鎡這個混蛋甚至要跟商輅爭這《稽戾王實錄》的修撰,而後要將稽戾王三個字改為正統君,這不是大大的不恭順嗎?

不應該和徐有貞一樣成為皇帝的心腹大患,除之而後快嗎?

稽戾王已經死了,若是沒死,蕭鎡維護稽戾王,那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但是稽戾王已經死了,蕭鎡要維護的並非稽戾王這個人,而是維持這大明朝的君君臣臣千年以來的五常大倫,這是一個大明此時讀書人的價值觀。

朱祁鈺從來不怪蕭鎡要改史書的名字,很多人都想這么做,只是沒說出來而已,他也不怪蕭鎡收門生故吏,人人都做的時候,別說蕭鎡,就是於謙某些時候也得不得不低頭。

人是在這個世間活著,不能跳出五行之外,不在輪回之中,大多數都不能免俗。

朱祁鈺對著於謙說道:「這天下事,就是被這你中我有,我中有你給壞了,朕也不求大明臣工們個個都克己奉公,為了大明蠟炬成灰淚始干,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那不現實。」

「朕只求他們對得起自己的俸祿,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好自己的事兒,這是本分。」

「陛下寬仁。」於謙真誠的說道,陛下的要求真的不高了,在其位謀其政,只要做到這個本分,在陛下這里,就算是人。

朱祁鈺一行人回到了講武堂,朱祁鈺留住了於謙說道:「商輅打算從太常寺里出來,從清貴的台子上下來,沾染些泥土,他跟朕說要去北伐給昌平侯楊俊參贊軍務去,不知道於少保以為如何?」

於謙斟酌再三,無奈的說道:「並無不可,臣就是擔心商學士折在塞外。」

於謙當然不是在詛咒商輅,他是真的這么擔心。

參贊軍務不是總督軍務,總督軍務那是於謙要領的差事,參贊軍務只是整理文書之類的工作,在軍營里已經是最輕便的差事了,可是對商輅而言,那也是從未受過的苦,況且還是北伐。

打仗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士大夫們能輕易吃得了的苦,到時候受不了,又因為在皇帝面前請的差事,回又回不來,能做的只有一掛了之,自縊以謝聖恩了。

朱祁鈺則笑著搖頭說道:「於少保吃得了這份苦,他商輅憑什么吃不了,大家都是讀書人,他清貴就吃不得?要真的論,於少保不比他商輅更清貴?」

「沒這般道理。」

於謙則回答說道:「臣是武勛世侯,大明用武之時,自然要去,責無旁貸。

當百官之首於謙做的很好,當世襲武勛,於謙也不差,該搏命的時候,從來不惜命。

於謙其實可以不去的,畢竟北伐的不確定性太多了,完全可以讓兵部尚書江淵前往總督軍務,但是於謙卻從沒說過這樣的話。

於謙是有痰疾的,這些年調理雖然沒有復發,可是這去外奔波一趟,怕是又要有什么變數。

「那就讓商輅去,吃些苦,回來從清貴的台階上下來,有人就是想說些什么,也只能憋在心里。」朱祁鈺最終決定了讓商輅前往參贊軍務。

於謙猶豫再猶豫,開口說道:「陛下為何不讓李賓言前往參贊軍務,正好北伐之後,調回京師?

多少年了,朱祁鈺第一次聽到於謙在自己在人士任免的決定後,仍然提議他人。

這權臣該干的事兒,於謙是一點邊都不沾,現在終於說出了口。

但是這一開口,又不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大明江山。

於謙在為自己找後來者,無論這趟差事辦順了,辦砸了,或者這趟差事之後,身體垮了,無法為

陛下盡忠竭力,陛下也有趁手的人用。

沒錯,於謙挑了十多年,最終挑中了李賓言。

「李賓言不行,他要是在於少保這個位置上,不出三天,就得三番五次的致仕,過幾天被人吃的骨頭渣都不剩了。」朱祁鈺不認為李賓言合適在這個百官之首的位置上,會死的很慘很慘。

大明朝堂幾次攻訐於謙,都被於謙四兩撥千斤的化解了,但是正統年間入獄的是李賓言這個憨貨,早就死了,連墳頭的草都得三丈高了。

朝臣們其實非常非常的害怕於謙,因為於謙這個人太正,若是被於謙彈劾,那就說明這個人真的不行,得送解刳院的那種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大女干大惡之徒,得上史書女干臣傳的那種惡人。

於謙解釋道:「臣觀其言察其行,李賓言行正德隆,辦事誠懇踏實,千頭萬緒皆可理順,乃不可多得的賢才。」

於謙看中了李賓言能干,大明天下,能干的人多了,於謙看中李賓言還有其他的原因。

李賓言忠心耿耿,而且深受皇帝信任,忠心耿耿代表著不會壞陛下的事兒,而在百官之首這個位置上,不受皇帝信任,那就什么都做不了,也做不成。

天底下,能干且忠心,還受皇帝器重與信任,這些條件一圈,其實就那么幾個人。

松江府還離不開他,再等幾年,讓松江府在安穩些日子,朕再把他調回來。」朱祁鈺最終沒有完全否決於謙的提議。

「那也成。」於謙並沒有再堅持了,百官之首這個位置是京官,陛下對京官任免是聖意獨斷,他說了這么多,已經很僭越了。

朱祁鈺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稽戾王實錄,放在了桌上說道:「這稽戾王實錄,朕也看完了,圈了幾處,朕以為該春秋筆法略過一二。」

有些事兒辦得太惡心,連朱祁鈺都看不下去,得給這個大哥遮掩一二,否則天下人看到,皇帝就這樣,有損朝廷威嚴。

朱祁鈺翻到了需要改動的地方,讓於謙拿拿主意。

於謙卻是看都不看,笑著說道:「陛下這事兒應該讓胡少師來,臣不擅此道。」

關於稽戾王的一切,於謙很少提,能不說就不說,能不評論就不評論,因為於謙是廢了稽戾王皇位的人。

正統十四年的中秋節,稽戾王被俘之後,於謙行廢立之事,把迤北的稽戾王給廢了,把當今陛下給送上了寶座。

所以,於謙此刻就得避讓,若是不避著點,他於謙可不就真成權臣了?當年行廢立事,那是基於現實的無奈,不行廢立,大明都保不住了,大明都不在了,皇位便不重要了。

但是事後,於謙總是在避嫌,很少提及。

朱祁鈺其實覺得於謙沒必要避著,他這個寶座上的皇帝都不在意,於謙沒必要如此謹小慎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