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二章 金山銀山手頭過,一厘錢也不敢沾(2 / 2)

胡濙無奈的說道:「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但有時候,事兒卻不是這么個事兒。」

賀章為了國事,做了這把刀,只要賀章為了國事,問心無愧,就連陛下都得忍耐三分,怎么會折?這道理歸道理,事兒歸事兒,事情的發展,大多數是不講邏輯和道理的。

有些人為了些許蠅頭小利,都把太祖高皇帝誹謗成了什么模樣。

「但願我看錯了。」胡濙滿是溝壑的臉上,都是笑容他接著說道:「咱們這位陛下,我看不透,所以這朝中事兒,我也會看錯的。」

「當初稽戾王回京的時候,陛下把稽戾王抬到太廟之前,讓稽戾王親自用印,蓋在了禪讓詔書上,這便是陛下,陛下都已經要下定決心要殺人了,先把這禪讓詔書給用了印。」

陛下這是為了保全,保全於少保,保全王直,保全我,保全當初所有參與廢立朝臣,無論日後誰去講,這禪讓詔書在,就是鐵證如山,哪怕事實是於少保廢立,可是這詔書在,便不能用這個去攻訐參與廢立的朝臣。」

「和坊間說法截然相反的是,陛下是個好人,我這么講,你可能覺得我在說笑話,但是陛下的確是個好人。」

「好人?」劉吉的語氣多少有些驚駭,陛下能算是好人嗎?

胡濙解釋道:「就以蕭鎡為例,蕭鎡先是和商輅為了稽戾王實錄的名字起了齷齪,這不是犯陛下的忌諱?而後蕭鎡牽扯到了錢溥案中,都察院咬著不放,陛下其實完全可以順水推舟。這次蕭鎡又當了馬前卒,被襄王殿下訓誡,陛下完全借著這個由頭,懲處蕭鎡。」

「陛下都沒這么做,因為蕭鎡這么些年,都能勉強夠得著能臣干吏的標准,干的不錯,陛下的胸襟如同大海一般開闊,像徐有貞、蕭鎡、劉永誠這等正統擁躉,陛下完全可以不用,天下這么大,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人有的是。」「所以我說看不透賀章的下場,按過往的道理而言,是要折的,可是在陛下手里,那折不折,我說不好。」

胡濙都看不透,劉吉能看得透嗎?劉吉自然也不能。

朱祁鈺在講武堂聚賢閣里,繼續批閱著奏疏,他拿著一本奏疏拍在桌上,帶著一些惱怒的說道:「這個徐有貞,回了京,朕定要辦了他!每次上奏疏,除了要錢,就是要錢,朕這內帑、國帑,是無底洞嗎!一直要錢,早晚一天得被他掏空。」「那徐總督這不是不回京嗎?」興安滿是笑意的說道:「這差事交給旁人,怕是只會要更多的錢,徐總督那是金山銀山手頭過,一厘錢也不敢沾。」徐有貞當然不敢沾,這沾一厘,沒有由頭都想弄他的皇帝,這有了由頭,還不得放一個一萬響的鞭炮慶祝下?作為魚,跳上岸還跳到籠子里,是對自己的侮辱。

「這天下會治水的人多了去了,缺他一個徐有貞?」朱祁鈺打開了奏疏,朱批了奏疏,著戶部照辦,給錢,徐有貞要的不多,二十萬銀,這是預算外的度支,朱祁鈺還是給批了。

二十萬銀,說批就批,禮部看了自己遴選秀女的兩萬銀,是欲哭無淚。

徐有貞要的錢多,辦的事兒也利索,這四萬里水路主干道的疏浚,在經過了長達五年的疏浚之後,已經接近尾聲,換個人不見得有這么效率的完成此事,按照於謙的估計,少數也要十年之功,千萬銀才能辦成的事兒,徐有貞干了五年,

花了五百萬二十萬銀,這已經開始收尾了。

天下會治水的人的確很多,但是徐有貞治的好,還有經驗,而且還不敢貪墨,做事謹慎小心,這么一劃拉,還是用徐有貞行政成本比較低些。陛下也就是說說而已,徐有貞不在治水事上干到死,興安把自己的名字倒過來寫,四萬里的水路疏浚完成後,還有二十萬里的水路等著徐有貞。

「朕讓禮部按國公禮迎送浚國公,朕連朝陽門都不能去是吧,就得在奉天殿等著?沒了胡尚書的禮部,這禮法都不便了起來。」朱祁鈺是拿起禮部的奏疏,發現禮部是真的執拗,真的是分毫不差,無論是浚國公還是大軍回京,朱祁鈺都得在奉天殿等著。

興安俯首說道:「陛下容稟,胡老師父在禮部,也得這么辦,這不是變通的地方。」

君君臣臣,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浚國公如此,武清侯、昌平侯、文安侯亦是如此,皇帝要是天恩過於浩盪,反而讓臣子心里犯嘀咕,是不是該自縊體面的結束,要是鬧得不體面,九族都跟著倒霉。

這禮法,很多都是用鮮血做成的經驗,有些可以變通,有些的確要墨守成規。

「你說的有理。」朱祁鈺朱批了禮部的奏疏,算是同意了禮部的安排

,而後又增添了一些賞賜,算是內帑的恩賞。

在恩賞這塊,朱祁鈺向來是能多不少,在懲處這方面,朱祁鈺也是從不留情。

這論功過,本身就是朝議,本來就是說話的地方,不讓人說話,那還朝議什么?

可馬瑾還是倒了霉,被褫了官位,去翰林院學習去了,至於什么時候啟用,什么時候想起來了再說。

朱祁鈺把馬瑾打發到翰林院去,用的罪名是殿前失儀,馬瑾張口問宣皇是誰,著實是有些不開竅了,朝堂上不知道的大有人在又不是你馬瑾一個人,可是猜一猜,也能猜到不是?

這件事沒人為馬瑾求情,給馬瑾求情,不就顯得自己和馬瑾是一樣不學無術之人?別的也就算了,對於文人而言,說讀書讀的少,不學無術,是一種莫大的羞辱。

冉思娘這趕著夜色來到了講武堂,按照慣例,今天輪到她了,不輪到她她都要來,輪到她她自然急匆匆的趕來了,一進門,冉思娘就看到了朱祁鈺愁眉苦臉,打趣的說道:「這是誰惹著夫君了?臣妾可聽聞,這論功過,夫君可是完勝,這還聽了一大段皇叔和羅長史的貫口,這怎么滿是不順意的樣子?」

朱祁鈺兩手一攤說道:「徐有貞要了咱二十萬銀,咱給了。」

「二十萬銀,那是該惆悵一下,那可是二十萬銀!」冉思娘面色凝重,頗為心疼的說道。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冉思娘在做貔貅這件事上,和皇帝的脾氣是一模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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