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三章 馳道入交趾(2 / 2)

「浚國公的意思是,願意讓馳道入交趾?「馬歡心中狂喜,可仍然平靜的詢問道。

陳懋拄著拐杖上了車駕,頗為鄭重的說道:「自然願意,趁著還活著,這事兒必須定下來,遲則生變。」

對於陳懋而言,這輩子他都是大明的臣工將領,從永樂元年從軍至今,起起伏伏這么多年,大明的利益是第一位的,況且離了大明,這浚國公府這個外來戶,真的能壓得住交趾那幫勢要豪右

的野心?

陳懋活到這歲數,總結他自己一生的經驗和教訓,就是貪多嚼不爛。

陳懋的車駕從德勝門入京,而後在陣陣鼓聲之中來到了承天門前,一早等候的興安,立刻上前將陳懋從車上扶了下來。

興安將陳懋扶穩,退後兩步,高聲喊道:「陛下有旨,浚國公年事已高,早過古稀之年,入朝不拜,策杖上殿,仍以杖行,欽此。」

過七十歲,入朝就不用再跪了,這是周禮,無論是禮部還是儒生都不能拿這個挑理。入朝不拜之所以能成為禁忌,是很多權臣在這入朝不拜前面加一句:上書不稱臣,入朝不拜。

不稱臣、入朝不拜,才是忌諱中的忌諱,沒有上書不稱臣這幾個字,入朝不拜僅僅只是待遇。

「謝陛下聖恩。」陳懋俯首領旨,拄著拐杖一步步的走進了奉天殿內。

陳懋入了殿,一直腳踏入了宮門,停頓了一下,推開了攙著自己的小黃門,往前一步,三拜五叩行了大禮,跪在地上,顫顫巍巍的說道:「臣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臣回來了。」

「浚國公快快免禮。」朱祁鈺看著陳懋行了大禮,眉頭一皺,可看著興安有些惶恐的臉色,便知道旨意傳到了,只是陳懋自己堅持罷了。

「謝陛下。」陳懋這才在兩個小黃門的攙扶下,慢慢的起了身,臉上都是笑意,月台上的陛下英氣如昨。

馬歡在路上跟陳懋說了朝中有興文匽武的風力,若是這個時候,陳懋再恃功驕倨,便是助長這種風力,陳懋這一跪,任誰都不能說,浚國公沒有恭順之心,任誰都不能拿他來做興文匽武的由頭。

陳懋回京是希望可以落葉歸根,不是來給陛下找麻煩的。「浚國公辛苦。」朱祁鈺示意興安宣旨。

這是第二輪的恩賞,恩賞的是浚國公戍邊有功,劉永誠說的很有道理,堂堂國公,整天對著一群猴子齜牙,著實是委屈浚國公了,這回京自然是要大加恩賞一番。

陳懋再領恩賞,俯首說道:「陛下,這恩賞能不能折銀,算到這大明入交趾馳道,也算臣的一片心意。」

「大明入交趾馳道?」朱祁鈺愣了愣說道:「浚國公的意思是,要朝廷修入交趾馳道?」「若是靡費鉅萬,臣願傾盡家財,以助其力。」陳懋再請。

有道是細水長流,和大明朝廷的關系維持好,浚國公府才能在交趾長久的耀武揚威下去,現在傾盡家財,都會賺回來的,陳懋是老了,可賬算的明白。

朱祁鈺看向了工部尚書王巹問道:「王尚書,咱們工部有這個規劃嗎?」

「有,只是仍是有這個想法,未曾勘驗,便無從談起。」王巹是個工匠出身,不是進士出身,他不善言辭,不能欺君,所以這話說的略顯不明不白,工部當然想修,可是這也得浚國公府同意才行,可這話不能明說,只能含糊其辭了。

「好事,好事,交趾不聞王化二十一載,這馳道一修,再無後憂,臣懇請陛下聖澤天恩雨露交趾。」陳懋一聽工部還真動過這個念頭,立刻俯首說道。

朱祁鈺點頭說道:「那就辦,至於馳道靡費之事,國帑內帑雖然稱不上富裕,但還能辦,沈尚書有困難嗎?」

「沒有!」沈翼立刻俯首出列說道:「浚國公說笑了,陛下給浚國公的恩賞,折銀算到馳道的賬目里,那我們這戶部的衙門,干脆裁撤,戶部上下致仕得了。」

沈翼沈不漏,願意做這個買賣,土地就是最大的生產資料,生產資料就是最大的固定資財,消耗流動資財,增加固定資財的穩定,增加生產資料這種好事,沈翼怎么可能讓本就在交趾鎮守的浚國公府,再摻和一腳。

若真讓浚國公府摻和這么一腳,日後戶部主事理賬,看到這么一筆

爛賬,怕是挖他沈翼墳的心都有了。

現在戶部有錢,能做這等買賣,若是沒錢,還得四處拆借,沈翼說話怎么可能這么氣實。

「那鴻臚寺卿馬歡,你再問問安南國王黎灝,若是他沒什么意見,那這件事就這么定下來吧。」朱祁鈺笑意盎然的說道,再看看自己恩賞的一堆財物,覺得還是薄待了陳懋。

今天這奉天殿就辦一件事,那便是迎歸浚國公回朝,下了朝後,陳懋和陛下同乘大駕玉輅向著講武堂而去。

一上車,陳懋就迫不及待的問起了賀章彈劾於謙的內情,這才是解開了心中的那些疑惑,果然如他想的那般,賀章就是個水猴子。

陳懋俯首說道:「陛下,於少保定策之時,怕是早就想到了今日,早將個人榮辱拋之腦後,也願意以一人換勢,不願意這朝中再起興文匽武風力,還請陛下明察。」

朱祁鈺同樣極為鄭重的說道:「於少保料敵於先,處事機密,手執宰柄十一年,未曾給任何人留下分毫口實,這次他給人口實,自然早有預料,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總覺得用自己可以換到長治久安,朕不覺得,朕也不想換,若是真的把於少保兌了子,朕就是真的亡國之君了。」

「陛下英明。」陳懋頗為欣慰的說道。

於謙真的到了功高震主的地步了嗎?在陳懋看來,全然不是。

因為於謙不想,所以這震主二字,便是無稽之談,可是陛下也聽信了讒言,信了這功高震主的鬼話,那事情就會撲朔迷離了。

「浚國公,還記得當年嗎?朕初登基,東南動盪,瓦刺入關,全仰賴浚國公安定東南,這大明才算是否極泰來,今日大明之興,浚國公有柱石之功。」朱祁鈺看著窗外的安寧祥和,說起了舊情,柱石之功,當初陳懋撐起了大明東南的一片天,可不就是柱石?

久不見面,這自然要敘敘舊,這便是情分,說話便不會生分。

陳懋頗為感慨的說道:「陛下在京師勝,臣在東南才能勝,陛下在京師不勝,臣晚節不保,在東南不能勝,哪怕是播遷南衙,臣到時候就是禍國殃民的亂臣賊子,哪里有今日這等殊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