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字警告,勿點!!!此章後宮愛妃資助國庫←寶物替代品,萬字左右清水小短篇】東君問郎(2 / 2)

一言畢,郎曄重新振作精神,起身抱著靈兒四處尋覓河流。

待他找到一條小溪,立即動手為靈兒清洗傷口。眼看著被血塊結在一起的衣衫粘著皮肉,郎曄渡出仙氣,將衣衫帶濁物小心地帶離她的皮肉。

靈兒的肌膚寸寸暴露在空氣中,郎曄一時目光閃躲,但又不敢以這般小節耽擱她的性命。

郎曄意志堅定,既已決心不可讓靈兒死在此處,就必會竭盡所能,何況只是這等凡俗禮節。

他捧起清澈的溪水,在掌中加溫之後方才輕輕澆在靈兒胸口處,溪水化開紫紅色血水,逐漸顯露出她高山霜雪般瑩潤的肌膚本色,其上淡淡的金光蘊含著不可褻瀆的高貴。

這貴氣影響甚大,郎曄還未參透,碧凌劍突地從他袖中探出個頭來,片刻後又縮了回去,幾乎是瑟縮著躲在他的懷中。

郎曄顧不上理會碧凌劍,加快速度將靈兒的身體清洗好,隨後自腰帶中取出那套東君欽賜的刺花九龍焚月袍,半分猶疑後,將那簇新袍子穿在她身上。

做好這些,他咕咚咚喝了幾口水,稍作歇息,一路上以仙氣為她續命,待找到一個隱蔽的山洞,即刻將她放在地上,兩人盤腿對坐。

郎曄調息之後,將全部仙氣灌注到左眼上,那六芒星漸漸泛起紫光來……

【人界】

郎曄與靈兒首次聯手的任務,因為這一變故而被中止。君使送來仙葯,面色憂慮非常,半句話也不說就走了。

靈兒被安置在瓏玉軒中,郎曄親自照料,不許任何人探視。

秦嶼拗不過他,每每見到他空洞的右眼,便不忍多說。三個月後,靈兒漸漸蘇醒,只是還不能完全睜開眼。

再過兩月,她於床榻上突然叫道:「大師兄。」

郎曄本坐在窗前,聽此一言,稍一猶疑,旋即健步如飛,到得床邊,脫口便問:「你醒了?」

「是。」靈兒勉強一笑,忽然伸出一只小指,懸在半空,卻不再向前了。

郎曄聽她突然無聲,只覺雙眼被一道銳利無比的目光掃過,面上掠過一抹驚惶,正要相問,卻聽她顫聲道:「你的、你的眼睛……」

不等郎曄將編好的借口說出來,靈兒已伸手撫上他的雙眼,一碰便是花容失色:「你那日,分明傷的是右眼,為何兩眼都……」

郎曄鎮定道:「那箭氣貫穿兩眼,是以都瞎了。」

靈兒半晌無語,撇過臉去將兩行清淚引在枕上。

郎曄有心轉移話題,便問:「我有何破綻,教你一眼便看出兩眼俱廢?便是二師弟也不曾發覺。」

「你雖健步如飛,卻有片刻猶疑;左眼有光卻無瞳力縈繞,紫瞳一族,瞳力廢去眼睛也就廢了,這等隱秘仙機,二師兄怎會知曉。」靈兒嘆道。

郎曄心中一驚,沉默片刻,輕聲說:「我曾在道坤山與天君有過一面之緣,她雖做男子裝扮,身上卻有女子香氣,為我敷葯時露出纖纖皓腕,骨骼極小而膚如凝脂,絕非男子可有。有些人,一面之緣,已定終生,何須她……再來與我相會?」

靈兒一愣,不曾想他突然來回答這兩個問題,心思動了動,勉力笑道:「你這樣隨意,就把自己終生定了,她卻並不知曉,值得么?」

本以為他會立即反駁,但他卻低低頭,沒說話。

靈兒看了他好久,輕啟朱唇,說:「我當日說以一個秘密換你這兩個問題的答案,如今你告訴我答案,我總要告訴你這秘密才是。」

郎曄此刻心緒紛雜,不知為何,有些排斥她所說的秘密。想以言語抗拒,好似不妥,只得耐著性子聽著。

靈兒卻道:「我只說告訴你,卻不是現在,再等,恩,兩百年吧。」

郎曄松了口氣:「好,那便兩百年後再說。」

靈兒看著他無神的左眼與空洞的右眼,不免黯然,但言語卻再不談及此節。

在東君府修養將近一年,靈兒的傷勢大好,反過來開始照顧郎曄。雖則郎曄已經適應失明的生活,但其瞳力既喪,實力大大被削弱,其心境比之此前更是天差地別,常常也有需要依賴靈兒的地方。

兩人這般朝夕相處,彼此日益熟稔,那默契更仿佛是與生俱來,郎曄任何輕微的舉動,靈兒都能從中體會到他的心意,這讓秦嶼十分不解。

除此之外,靈兒開始每日為郎曄煎葯,那葯方據她自己說,是委托君使向天君求來的。有此托詞,郎曄也不問詳情,乖乖吃那苦葯。

天朗氣清時,靈兒便帶郎曄溜出東君府游玩,雖要避開魔界地境,卻也有廣闊凡塵大陸供人駐足。

進入東君府千年,郎曄除了任務之外從不出府,任務也多是到魔界各處查探情報,他雖只是半仙,卻早已像真正的仙人一般遠離人界與世俗。

如今乍然又融入萬千凡人之中,除不習慣外,倒多有熱鬧與生氣,將心中種種寧靜時易生的煩悶拋之腦後。

靈兒喜歡與凡人打交道,便是那些偷雞摸狗的宵小之輩,被她撞見,也要調笑一二。所以一路上多了不少樂子給郎曄解乏。

這日在街上多吃了兩串糖葫蘆,回到落腳的客棧,靈兒便捂著肚子嚷嚷,來來回回在那床板上滾動。

郎曄無法,只得抱住她輕聲安撫:「忍一忍便好……倒是誰,偏要懶怠,不肯帶那人界葯丸?」

靈兒苦著一張臉,一汪秋水凝視著他,委委屈屈地說:「我都這樣了,你還說風涼話,我這肚痛……只怕是你暗地里為著我不肯帶葯咒下的咒。」

這人倒滿口胡言起來,郎曄不知給她攪得多么無奈,當下無法,說:「好罷,都是我的錯。」

話一出口,便驚覺自己何時已經變得這般好說話,時常溫言軟語地對她,寵溺太甚……怪道那些凡人見了他們,都不以為他們是兄妹,卻以愛侶看待二人。

靈兒不知他心里一下子變得復雜,卻喜洋洋道:「你既認錯,便罰你給我唱一個小曲兒。」

郎曄那些心思全被這句話嚇跑了:「我不會。」

「二師兄說你會的。」

「真的不會……」

「你撒謊時便微微側臉,還想瞞我?快唱!天下有誰不會唱曲兒,只是優劣之別,你便是唱得全不在調上,我也不會取笑於你。」

「當真?」

「當真!」

……

「哈哈哈哈哈……啊呀!」某人突然被從窗戶拋了出去。

【仙境】

靈兒到東君府的第190年,其時秦嶼早已飛升,鳳尊修為也將滿,郎曄與靈兒兩人卻全無修行向上之心,好像打算在東君府過一輩子。

然則這一年秋,靈兒鄭重其事地拉著郎曄,道:「天君下了諭旨,委我重任,我即刻便要動身,這一去……只怕……只怕難以早歸,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已命人每日煎葯,你須得聽話服下,一日都不可斷。我……我去了,待我回來,便將那秘密,告訴你。」

郎曄看不見她面上表情,卻從語氣中聽出此去凶險,但她既然這樣說,便是萬萬不肯他插手的了。何況以他現今修為,只會成為她的累贅。念及此,他道:「此去務必珍重。我……在此等你回來。」

靈兒笑了笑,抽身去了。

這一去就是七十九年。

郎曄聽到君使帶來訊息,道是靈兒完成任務,單槍匹馬闖入康蛟嶺據點,斬殺魔界之主得力下屬魔魂,盡除其類。

郎曄大驚。他比旁人明白許多,在那次任務前,靈兒與他修為相當,甚至略遜他一籌。即便是他瞳力大開,亦絕無可能斬殺魔魂。在如此懸殊的實力對比前,她究竟要付出什么代價,才可完成這種遠遠超出東君府能力范疇的任務?

整整三日,他如坐針氈。及至聽聞靈兒完好無損地回到東君府,他一顆心才放下。

但他迎出門的腳步滯在原地,只因他聽到一個清冷的男子聲音:「也可,兩月後我來接你。」

接著便是那個夜夜痴纏於他夢中的嬌俏聲音:「好。」

那清冷男子離去地無聲無息,郎曄不敢妄動,只立在原地,拼命地挺直脊梁。

靈兒飛跑上來,一把握住他的手,一雙美目將他看了又看,小手摩挲著他的寬厚手掌,想快意出聲,卻又不能,說出話來帶著幾分怏怏的不樂:「大師兄,你好嗎?我……回來了。」

「可你又要走了。」郎曄默默抽出手,等著她的解釋。

靈兒眼中滾出兩顆淚,旋即便被抹去,她道:「是,我答應回來,便告訴你我的秘密。我……叫天泠。」

饒是郎曄這樣的穩重,也禁不住全身一震:「你,你……是天帝之女……」

「不錯。」天泠見他如此,神色更加暗淡,「天、仙、魔三界皆知天帝寵愛獨女,卻不知我這被寵愛的獨女,出生時便因受魔界郁氣侵染,只有三千年壽命。父皇為延續我壽命,與仙境之主立約,如我可在三千年內通過自身努力,不借助天境任何力量,晉升至天境四神,就讓仙境少主珉君與我成婚。仙境有秘術可救我性命,但如無必要,那些人是決計不肯平白出手的。我不欲父皇與母後為我憂心,決意盡快積滿修為,所以下境去殺魔魂。出生入死數百年,我已探查到重要情報,卻也因此受了重傷,只能封印九成修為,在這東君府養傷。」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郎曄滿心苦澀:「原來,你竟是天帝之女。難怪,難怪你所穿之衣、所用之葯都是上等仙品;難怪你知曉我紫瞳一族的隱秘,而我動用瞳力,卻看不透你,是了,我看到的應當是你的封印;難怪碧凌劍那樣害怕,不,應當是敬畏;還有你的血是紫紅色……還有那時你為我擋下那箭,後來熒光漫天,我們趁機逃脫,那是天境仙人所有的護身之法吧……」

天泠何嘗心中不苦不澀,但話卻不能不說清:「那是天帝血脈所獨有的護體之盾,非到生死關頭絕不動用。我修為尚淺,此前重傷,此盾已損壞十之有九,剩下一成沒有護住你的眼睛。」

郎曄自嘲地嘆了一口氣。

天泠又道:「我已查明當日是鳳尊泄露了機要,讓魔魂守株待兔,令你我幾乎喪命。她大概也是愛你至深,一時心死如灰,犯下這大錯。我本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但你失明全是因她而起,所以我已將她處置了。」

郎曄顯然對此毫不關心,他轉而問道:「那人便是仙境少主么?」

天泠只得應道:「是。」

郎曄許久不曾說話。

剩下的兩個月,郎曄初時有些灰心之意,漸漸地卻明辨過來,那種爭分奪秒與她在一起的心思越來越重。

他們去了許多曾經一同去過的地方,那些地方風景依舊,而觀看的人心情卻已全然不同。這般境遇,讓郎曄越發覺得心痛難捱,可是他卻不肯輕易停歇。

回憶就像一卷畫軸,終究有展開到盡頭的時候,終究……會有結束。

最後五天時,天泠帶著郎曄去了道坤山。

郎曄不知何意,卻並未質疑,只是路上寡言少語,氣氛更加沉悶。

他們靜靜地在桃花蓮湖邊坐了許久,相對無言,雙手卻不知何時緊緊扣在一起。

最後一日,郎曄早晨便未睡醒,待睜開眼,卻被刺眼的光亮繼得慌忙閉眼,這一睜一閉,心中徒然驚疑——他竟恢復了光明!不敢相信地施展瞳力,竟然不費吹灰之力,且體內仙氣充盈,兀自激盪不絕,竟似修為更上一層。

再看身畔,哪里還有天泠的蹤影!

遍尋不到,郎曄遠望西方,知道或許再無緣見她一面。

她竟……不肯與他告別!

郎曄郁憤在胸,克制不住,一拳擊中湖面,將一尾已修煉得遍體銀光的鰱魚震得飛起。

待收回拳,碧凌劍自袖中竄出,卻將一個紙團塞到他手中。

郎曄拆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我知你是為我而盲,如今兩不相欠,你若肯放下東君,我在仙境等你——雖死不悔。

【尾聲】

西天閔雲仙境。

「少、少主,有人擅闖北辰門!」一守門仙將慌慌張張前來匯報。

珉君斜看一眼天泠,後者熱切的目光全然不在他身上,只死死盯著那仙將。

仙將被她看得發慌,只得又說:「那人,那人自稱前來接公主回家……」

珉君袖手而去,仙將嚇得魂飛魄散,正待求少主指點對策,卻見天泠笑得格外溫柔:「走,我隨你去看看。」

「是,是!」仙將喜不自勝,忙引了天泠到北辰門。

門內外隔了老遠的距離,正在打斗的郎曄已停手,他的目光穿越重重障礙投在她身上。

天泠心中歡喜,卻故意不看他,拉長聲音道:「某人當初為了東君,要斷我仙根,將人打回原形,如今為何肯舍棄她而來尋我?」

被說的某人卻是面不改色:「我對天君本是感其恩德,後又偏執日深,也許本非情欲之愛也未可知,總之我現在……」

不曾想天泠徒然作色:「你說什么?你對本君並非情欲之愛?」

郎曄瞪眼看著她,沒反應過來。

天泠道:「我便是東君,東君便是我!那時與你打斗,見你修為頗深,我作為東君府主人,心中還十分欣慰。」

這話聽得郎曄心頭砰砰直跳,一時間種種事端浮上心頭,又有諸多謎題被解開。

天泠又說:「我於人界歷練也與你有過一段情緣,但那段情緣父皇封印,不讓我從通天鏡中知曉。他唯恐我迷戀你,不肯嫁與珉君,誰知陰差陽錯,這情緣愛根終不能斷。我修為足夠之後晉為天神,護君丹自行煉化為天神丹,那丹,我已取出為你修復眼睛、恢復瞳力,還使你修為大進。父皇知道以後勃然大怒,卻也拿我無法,珉君自然也不會娶這樣的我,失去天神丹墮為尋常小仙,我已毫無價值。你若不來,我就只能獨自一人,了此殘生了。」

她面上始終帶著溫和如春風的淺笑,竟於剎那間看得郎曄失神。

他問:「你為何不早早告訴我?」

她答:「我怕你……愛的不是現在的我。」

他還想問她為何自作主張,罔顧自己性命。此刻卻全然問不出口了。

郎曄身上一閃,一套刺花九龍焚月袍上身,豐神俊朗,不可方物。

他朝她伸手,道:「天泠也好,東君也罷,無論如何,只須將你余生交給我便可。」

2013年4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