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憐愛的那根觸足無意識收緊,細細的末端像被含羞草的葉片卷成一團,馬上又以更快的速度追上周箐,想要觸碰她的嘴角。
黏糊糊的觸感讓周箐不大高興。
她「唔」了一聲,別開腦袋:
「和你媽聊得還順利么?」
「林軒」趕走了這條有失矜持的觸足。祂俯低身體,將下巴靠上她的肩膀:「嗯。她不會再煩你了,需要改變的是我爸。」低沉的嗓音通過結實的胸腔震動傳來。
真的么?我不信。
周箐對李蘭芳保持悲觀態度。
她用手肘碰碰「林軒」的腰側,示意祂去拿桌角亮起的手機,岔開話題:「我手上有油,能幫我看下消息么?」
「好。」
「林軒」興致缺缺放開手掌,轉身去取周箐的手機。
周箐舊手機在「鼴鼠」的攻擊下碎得稀爛,被她拿去敷衍陰陽怪氣的李蘭芳。
而從商店新買的手機插卡即用,自帶各類常見軟件。周箐還未設置密碼,「林軒」一點開,屏幕正中便跳出了發信人的頭像。銀發青年劍眉星眸,他手捧一杯咖啡,望著窗外夜景發呆:
「箐姐姐,上次你問事情我幫忙辦好了。」
消息中親昵的稱呼以及熟稔的語氣,讓「林軒」眯起了眼睛。
祂以毫無起伏的語調,一字一句復述了這條消息,詢問:「這是誰?」
周箐扯出一片濕巾,擦凈雙手,解釋說:
「應該是給我介紹定制婚戒的同事。」
「你看頭像是不是一個銀發年輕小伙子?」
緊接而來的消息證明了周箐的發言:
「我同學這周末取材剛回來,店里進了一批新的寶石,品質不錯,你可以帶林軒過來看看。」
「方景澄」
周箐公司運營宣傳組今年剛招進來的年輕男孩,據說是攝影專業的海歸精英,主要負責各類宣傳材料的拍攝、編輯,公司主頁那個高大上的校園招聘視頻就出自他手。
二十來歲的藝術青年非常與眾不同。
他染著了一頭耀眼的銀色短發,湛藍的美瞳色澤通透,像是兩顆凝霜的寶石。左耳打著三顆銀質耳釘,右耳懸掛著一枚精致小巧的十字架,走路時會隨他的步伐輕輕搖晃,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方景澄張揚的打扮以及出眾的外表曾在部門女子群引起一番熱議,她們找了幾張圖,說他像合家歡動畫系列里的冰霜王子。
而跟周箐私交很好,教她做羊毛氈的姑娘更注重「內在」。午飯時,她將手機遞到周箐眼底,購物軟件商品詳情頁上,看似平平無奇的寶藍衛衣售價後掛了足足四個零。
「八成是富二代來體驗生活,我上次還看到方總喊他去辦公室喝咖啡,說不定他就是那老頭的遠房親戚。」
「你都要結婚了,可千萬小心這種男的。」
小姑娘話說得萬分誠懇,好像周箐一下成了「餓狼眼中的小綿羊」。
周箐笑著謝過她的提醒,專注解決盤里的西藍花,並沒有加入對方景澄的議論。
都是單位同事,平時工作交接抬頭不見低頭見,不可能她小心提防就能讓他從生活里隱形。
因為工作需求,方景澄早就加上了周箐的聯絡方式。
他把她放在「同事」以外的分組。所以朋友圈里除了公司宣傳短片,周箐還能看到他的個人vlog。這位攝影師在取材之余,也會充當朋友作品的模特,把衛衣下能裝飾的地方裝飾了個遍——
除了戒指、手鏈、頸飾,這樣的常規裝飾。他的手腕、後背乃至腰側都有刺青,漆黑的紋樣在閃著寒意的刺青針下恣意生長,將他的皮膚裝飾成一副詭譎的畫卷。
周箐一度懷疑他有受虐傾向。
自覺展示足夠充分,方景澄在午後的酒店留住了周箐。年會將近,他和周箐下午一起去c市有名的星級酒店,方景澄拍攝活動預告,周箐確認酒店的司儀以及餐點。
酒店的工作人員已經離席,剩下方景澄和周箐坐在靠窗的位置。夕陽西下,潔白的餐布被染成陳舊的橘紅,玫瑰花漆黑的倒影趴在上面,像一條扭曲的死蛇。
先開口的是方景澄,他將雙手落在桌上,上身前傾,渾身散發出蓬勃的侵略性:
「這個點,你男朋友還在加班吧?」
「我剛好有空,可以騎摩托送你。箐姐你想去沿江公園散心么?或者說,你對那些原創首飾感更感興趣?」
無論怎么看,她都是個驚心動魄的美人。
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是安靜地垂下眼睛,用銀勺在拉花咖啡內慢慢打著轉,劃出一個個規整的旋渦,都能讓方景澄心情愉快。
周箐對方景澄的摩托車沒有興趣。
她在看他脖頸上的銀鏈。
銀發藍眼的叛逆青年今天穿了件v領長袖,首飾搭配的是朋友昨晚送的「荊棘薔薇」,女戒是漂亮的玫瑰,男戒則是荊棘,此時荊棘尖銳的刺正好抵住方景澄線條流暢的鎖骨,在他飽滿的胸肌上壓出小小凹陷。
文案說它可以是「騎士披荊斬棘贏得了那朵薔薇」,也可以是「夜鶯自願將胸膛抵住尖刺,用心頭濃稠鮮血為薔薇著色」。
方景澄是周箐從未接觸過的類型。
那種裝扮讓她隱約窺見了世界的另一邊。這成了她沒有立刻屏蔽他的原因。
當她擁抱他寬厚的脊背時,無意留下的紅痕是屬於她的荊棘么?
在林軒為她戴上婚戒的時候,他會願意垂下頭顱,讓她系上刻有「周箐」兩字的項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