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是那女人。你看不見我的臉么?」
對方茫然地轉動頭顱,似乎想要辨認聲音來源。
田甜盯著祂面上的凹陷,無奈地勾起嘴角:
「哦,眼睛已經不再了。真慘,居然被人類傷成這個樣子。」
她像是一只狩獵中的黑豹,緩緩繞向獵物的身後,紅色的瞳仁因高漲的食欲縮成直線:
「看這個四分五裂的樣子,你應該沒法再寄生新的皮囊了吧?與其繼續瘋瘋癲癲,不如讓我送你上路吧。」
「放心,我會吸收你的記憶,然後追上她,也算替你報仇了。」
如是說著,田甜足下蓄力,朝沙發上的林軒奮力撲去,企圖撕咬那團誘人的血肉。
她滿是尖牙的觸足氣勢洶洶,卻在觸及對方前,化為了面條似的腐肉,接著田甜雙膝一軟,綿軟的身體徑直倒在了地上。
一切發生得十分突然。
為什么動不了了?
田甜錯愕地睜大雙眼。她像砧板上的魚一樣掙扎,企圖撐起身體,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地使不上力氣,身下仿佛不是堅硬的地板,而是更加濕滑、溫熱的活物,它們蠕動著,輕松地卸去了她的反抗。
原來方才跨入林軒家門時的趔趄不是田甜的錯覺。
難怪沙發上只有一圖小小的血肉,而濃重的血腥味卻無處不在。她早在無知覺中踏入了腐爛的池塘。
肉泥中伸出一只手掌,祂托住兩顆黑紅的眼球,靠近「林新蕾」的臉龐。
祂平靜地望向她,好像瞥見了一只闖入房屋的飛蛾,很快移開了視線:
「肚子好餓……」
女人的臉頰跟隨倒下的軀體,緩緩陷入異變的地板。
第四十五章
狩獵暫時告一段落, 「林軒」兩顆眼珠重新放回眼眶。
祂暗中懷著期望,希望周箐一回來就能看到自己和孩子,所以把寶貴的主干放在客廳顯眼的位置。此外, 祂又希望第一時間看到心愛的女人, 於是四肢便帶著眼睛,在門廳游走,第一時間發現了可口的獵物。
而隨著田甜身體緩緩融化,沙發上的肉團也在悄然發生變化。一根粗壯的血管,從田甜的胸腔爬出, 它爬上沙發, 將被消化液溶成糜狀物的血肉,源源不斷輸送至怪物瘦小的身體。
宛若枯木逢春,在那具老者般將行就木的軀體上,最先獲得活力的是被層層衣物掩蓋的腹部。它因供血而充盈, 頂落了妻子的連衣裙, 露出布滿無數細小血管的皮膚。
怪物揚起觸足,以戴有婚戒的「手掌」, 愛憐地撫摸隆起的腹腔, 感受藏在其中的「小球」隨血液的流動而起伏, 喃喃道:
「我明白了, 原來子宮要這么做……這樣就保住了。」
在本體重傷的情況下,怪物會本能地消耗儲存的營養物質,用於修復傷口。生存遠比繁衍重要,祂從周箐體內取出的細胞不過毫米大小, 又沒有對應器官保護, 自然首當其沖。
祂一邊重新凝聚身體, 操縱腐肉流入廚房, 吞食准備好的肉類,一邊回憶融合時,了解到的身體構造,費了不小工夫,終於捏出一個粗糙的母體,使這顆卵細胞免於融化的命運。
這可是箐箐的一部分,是她和祂的小孩,它可不能著涼了。
如是想著,怪物卷起周箐的衣物,重新把它們蓋回小腹。接著,祂從沙發坐起,居高臨下地打量侵入者的屍體。
高挑的女人側躺在黑紅的地板上。她漆黑的長發鋪了一地,姿勢很放松,像睡著了一半,但憤怒與驚懼卻永遠地定格在那張稠麗的臉上。
「林新蕾。」
「林軒」低聲道出情人的姓名,語氣平靜沒有波瀾。
就在剛剛,祂知曉了林軒出軌的事實,卻沒對其中蘊藏的感情產生共鳴,祂已經找到了最好的存在,為什么要為其他人分神?
林軒的悔恨、被妻子拋棄的絕望,心臟破裂、身體逐漸腐爛的苦痛折磨著祂,除了孩子與狩獵,祂壓根無暇顧及其他事物。
現在看到林軒造就的惡果,祂唯獨覺得厭倦。
這女人在外賣時用了周箐的姓名,又在攻擊前說要追上周箐滅口。她到底想干些什么?還有別的同伙么?
未知的可能讓「林軒」打起了精神。
祂摟緊小腹,將一根觸足刺入林新蕾腦中,仔細翻看她的記憶。
作為寄生生物,盡管特征不同,它們的行為都遵循既定的法則:流星會在吞噬後采用當前宿主的行為模式,優先滿足他死前的願望,以此降低宿主靈魂碎片反撲的可能性。
因此「林軒」最先體會到的是屬於林新蕾的殘念。
祂垂下眼眸,用觸足掀開她的風衣。在挑出那把寒光閃閃的水果刀後,祂煩躁地皺起眉頭。
說什么來場轟轟烈烈的愛之告白?
林新蕾被田甜吞噬只是湊巧。假使她沒有惹怒田甜,而是順利弄到聯絡方式來到這里。這把水果刀怕是會被暴怒的她捅進周箐的肚子。
那種血腥的想象,讓「林軒」心中煩悶更甚。祂不怨周箐,只覺得後怕:祂已經倒在血泊里一回了,又冷又餓,絕不想讓她承受那種滋味。
「還好她死了。」
就在祂准備進一步潛入記憶,尋找屍體處理辦法之時,空盪盪的客廳中,突然響起一道感嘆。
「林軒」反轉刀面,瞧見自己臉頰不知何時裂開了一道細縫,那道和他嗓音相同的感嘆正出自其中。
比起死透的同族,祂身上還藏了一個天大的麻煩,這也是祂沒能順利挽留周箐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