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1 / 2)

第4章

徐太後親往牢獄中提審了要犯洪勝濤與梅縛之,而後,一人賜下一杯-毒-酒,結果了二人的性命。

當葉雲澤趕到太後宮中的時候,徐太後正在往青蔥一般的指甲上描花紋,心情頗好,那手白皙干凈,完全看不出剛剛結果了兩條人命。

葉雲澤進來的時候,徐太後頭也不抬:「皇兒,你來了?快來幫母後看看,這個花樣好不好看!」

葉雲澤陰沉著臉走到太後跟前,想起剛聽到消息時季琛那瞬間變得慘白的臉色,他的心情,就怎么也輕松不起來。

他知道,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母後,您為何要背著我提審那兩名要犯,是誰給您這樣的權力?又是誰讓您賜死他們!」盡管竭力克制,但葉雲澤的口氣中,仍是不可避免的帶出憤怒來。

徐太後停下描花的動作,將未干的手指送到唇邊吹了一陣,再抬起頭來,又是那個雍容華貴的太後。她收斂了唇邊的笑容,威嚴盡顯:「你這是在質問哀家?」

那雙與葉雲澤如出一轍的丹鳳眼中頭一次折射出犀利的光芒。

「母後,您逾越了。」面對太後的逼問,葉雲澤毫不退縮。

「呵!」太後像是聽到什么好笑的笑話一般,嘴角勾勒出一抹嘲諷的弧度:「哀家不把他們賜死,難道要看著我的皇兒為了個男人放過他們嗎?他們兩個是亂臣賊子,犯的是誅九族的大罪,你居然想放過他們,你可有考慮過,該怎么向天下人交代!」

葉雲澤的身子一頓,半響後,才了然道:「您知道了……您果然知道了。」

「如果可以裝聾作啞,哀家也不想知道,自己的兒子居然跟個男人攪合不清!如今更是要為了這個男人,是非不分,置自己的安危於不顧,質問關心你的親娘!」

「母後不必說得如此大義凜然,洪勝濤和梅縛之為何會反……你我心知肚明。」葉雲澤疲憊地看了太後一眼,目光中,盡是審視和疏離之意:「雖然我的人還沒查出什么來,但母後您在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我大致心里有數,您用不著把兒臣當做傻子!」

原本還不能十分確定的事實,在見過自己的母後之後,已經十分明了了。

母後她明明知道,只要有季琛在上面壓著,這兩人哪怕心里對大齊有再多的不滿,都不會反的。可她偏偏,還是出手了。

葉雲澤突然不想去探究,為什么他的母後要逼反洪勝濤和梅縛之,真相下面,多半掩藏著種種的不堪。

「母後,看在我叫您一聲母後的份上,您曾經做過的種種我都可以不去計較。可是,您別打季琛的主意,否則,兒臣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來。」

徐太後有種種私心,他不是不知道,但季琛是他的底線。

徐太後定定地看著葉雲澤,似笑非笑:「你這是在警告哀家?」

「如果您覺得是,那就是吧。母後,您——好自為之。」

……

季琛走進了黑暗的牢獄,這里凌亂骯臟,常年見不到陽光,空氣中,腐爛發霉的味道撲面而來。

這不是他第一次走進這樣的地方,每次大戰過後,總有那么一群俘虜要被收監,總有一批細作要被用刑。但這卻是他第一次,來這種地方,迎接他的兄弟。

在回京之前,他們明明還一起征戰疆場,喝烈酒飲胡血,個個都是為國盡忠的大好兒郎,不過回了一趟京城,便天人永隔,一方前途未卜,另一方則被打上罪惡的烙印,連死,都不得好死。

早知有今日結局,恐怕,他們更願意把命留在那片開闊的疆場上吧,至少,在那里,他們是自由的、清清白白的。

季琛的心中陡然浮現出這個念頭來。

縱然這繁華的京城有他最心愛的人,他仍是不可避免的,對這里產生了厭惡。

陰謀詭計、爭權奪勢,從來不是他喜歡的,可偏偏,他心心戀戀著、一心想要保護的人,就站在漩渦的中央,他避無可避。

為洪勝濤與梅縛之收斂好屍骨後,季琛找了處偏僻的山坡,將兩人埋了。季琛特意尋了處面向邊關的方向作為兩人的沉眠之所。比起繁華的京城,他們應該更喜歡那曠遠的沙場。

因兩人是罪臣,連個墓碑都立不得,只能為他們立了兩塊無字碑。

季琛在山頭立了許久,天黑了又白,白了又黑,腹中像是完全感覺不到飢餓似的。不知過了多久,季琛才回過神來。

早在他做出抉擇,將他們送到葉雲澤面前的時候,他就該料到,他們會有這么一日。

他在葉雲澤的安危和他們的性命之間選擇了前者,似乎,也沒有什么抱怨的資格了。

季琛不後悔,自是,仍免不了心痛和自責,如同背負著罪惡的枷鎖。

最後,季琛定定地盯著那兩塊無字碑看了許久,像是要將兩座不起眼的小小墳塋永遠銘刻在心中,看夠了,才轉身離去。

他沒能保住他們,還活著的人,總該好好護住。

等回到將軍府,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一隊一隊的人提著燈籠,在將軍府前的那條街道上搜尋著什么。

將軍府前負責看門的小廝看到季琛,險些哭出來:「將軍,您可算是回來了,皇上找您都快找瘋了!」

這句話毫不摻假。

季琛走進自家院落的時候,恰好碰到迎面狂奔而來的葉雲澤,一向極注重儀態的葉雲澤此時衣衫凌亂,腳下的一只鞋都不知道去了哪兒。

葉雲澤赤紅著眼睛,就這么死死地瞪著季琛,圓睜的眼睛中,忽然掉下大顆大顆的淚珠來。他猛地上前,一頭撞進季琛懷中,手腳並用,死死地箍著季琛,力道之大,讓季琛險些喘不過氣來:「你沒事、你沒事……我以為你……」

「以為我會做傻事么?」季琛將手放在葉雲澤的頭上,輕輕地拍著他的腦袋,就像安撫一個孩子一樣:「好了,沒事了。知道你在家里等我,我怎么可能做傻事?」

季琛拉著葉雲澤的手,將之放在自己的胸口:「看,是熱的。我是真人,不是假的。」

葉雲澤悶悶地抽了抽鼻頭:「以後不需再這樣一聲不說就到處亂跑了,都不知道別人會擔心的嗎?」

「嗯,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盡管對遍布陰謀詭計、權利傾扎的京城沒有好感,但每次看到愛人,他身體中,就會源源不斷的涌出某種力量。正是這種力量,支撐著他,一路走到今天。

季琛的房間中,兩人各自捧著一碗熱騰騰的姜茶,一口口喝著。

聽了葉雲澤的敘述,季琛這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失蹤」兩天兩夜了。往日里,半天尋不見自己的蹤影,葉雲澤都要急得跳腳,也難怪這一次葉雲澤會這般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