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2 / 2)

這是季琛第一次,對尊貴的太後,用上了如此不尊重的口吻,可見他心底的怒意有多重。

他可以理解太後對他的敵意,卻不能原諒太後對葉雲澤的薄涼。

太後與他非親非故,對他做什么都不足為奇。可葉雲澤呢?葉雲澤是曾與她相依為命的長子啊!

季琛發現,自己或許從來都沒有真正了解過太後。

第13章

太後與季琛雙方一時陷入了僵持之中,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眼下,太後看似是占了上方,但季琛的以一敵百、勇猛過人是出了名的,他說的話,自然沒人敢當玩笑,誰也不敢拿太後的安危做賭注。

太後第一次後悔起把季琛放入乾元宮了。若是沒有季琛攔著,此時,她是否早已得償所願?她原本只是不想節外生枝,誰知道,季琛硬氣起來竟是誰也勸不動!

短短的時間內,凝滯的氛圍中,雙方腦海里都閃過了千百個念頭。

「季將軍,哀家奉勸你,還是老實些。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只你一人,難道還敵得過哀家帶來的近千禁-衛-軍?」說完這句,太後緩和了語氣:「如今,皇兒眼看著就要不行了,不止你難以接受,哀家這心里頭,也不舒坦,只是,哀家終究要為帝國的未來做打算哪。」

「這天下,是季將軍與皇兒一兵一卒辛辛苦苦打下的,凝結著皇兒畢生的心血。帝王病危,國無儲君,季將軍該知道事態有多嚴峻吧?難不成季將軍忍心看著江山動盪,百姓流離,皇兒的心血毀於一旦?」

太後向來懂得如何曉人以大義,如今,聽著她的諄諄善誘,倒真覺得她像個憂國憂民的皇太後。若不是先前她的態度那樣的直白而強硬,只怕連季琛都要被騙過去了。

可惜,現在季琛早已透過太後的偽裝,識得了她的真面目。

他板著臉,用不近人情的語氣冰冷冷地道:「微臣還是那句話,只要皇上還活著一天,他的權威便容不得任何人踐踏。是否立儲君,立誰為儲君,都由不得旁人說了算——」他的目光在觸及太後時,冰冷到了極致:「包括您!」

「太後,無論您的理由聽著多么完美,多么大義凜然,也掩蓋不了您私心甚重、不顧親子死活的事實!」

「你!放肆!」

自徐太後成為後宮之主後,已經很久沒有看誰的臉色行事過了,如今,為了達成目的,好不容易放下身段來軟言軟語地勸說季琛,誰知季琛竟絲毫不賣她的面子,在她已經放軟姿態的情況下,仍指著她的鼻子罵她!

太後的自尊心,容不得她繼續向季琛低頭。她正待發作,卻聽見帷帳中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繼而,一只如玉般瑩潤的手自帷帳內探了出來,遞向了季琛。

太後心中「咯噔」一聲,有了不好的預感。

季琛則一臉欣喜地湊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將帷帳中的人扶了起來。

「母後……帶著這么多的禁-衛-軍圍了兒臣的寢殿……咳咳,不知意欲何為?」那聲音嘔啞嘈雜,像破了的沙漏一般,季琛的雙眼卻瞬間濕潤了。

他低垂著頭,灼熱的液體不受控制地自眼中落下。若不是場合不對,他定要好好抱著葉雲澤宣泄一番。

短短二十四個時辰,他險些與葉雲澤陰陽相隔。這人,竟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在離他那么近的地方出了事,險些就救不過來了。

此時想起這件事,季琛仍是一陣後怕。

他清楚的知道,失去葉雲澤,對自己意味著什么。對於其他人而言,或許只是龍椅上換了個皇帝,可對於他而言,若是葉雲澤不在了——那么他生命中所有的色彩,就會全部隨著葉雲澤而消失殆盡。

葉雲澤顯然也感受到了季琛的心情,他安撫地拍了拍季琛的手,沖著季琛露出了一個純凈的微笑,待目光移向太後時,又帶上了銳利的鋒芒。

他知道,在他重傷昏迷期間,他的愛人,為他承擔了多少壓力。

既然如今他醒了,也該讓這些一再逼迫他愛人的人付出代價了!

剛剛醒來的葉雲澤身子顯然還很虛弱,必須將身體大半的重量都靠在季琛的身上,才能夠勉強站起來。

他原本是容長臉兒,因養尊處優帶著幾分圓潤,整個人給人一種俊朗而溫和的感覺。如今她整個下巴都被削減了,眉眼上挑間,整個人顯得越發的凌厲,雖一臉蒼白,那眼中懾人的威勢卻是任何一個人都忽略不了的。

與他的目光對上後,饒是徐太後,也有了些許不自在。

「皇兒,你醒了,這可真是太好了。母後還以為,你這狠心的要扔下母後了。」片刻後,徐太後嘴角勾勒出一抹欣喜的微笑,看似真的在為葉雲澤的蘇醒而感到高興。

「是嗎?」葉雲澤咳嗽了兩聲,毫不客氣地道:「兒臣倒不知道,母後擔憂兒臣,竟擔憂地帶著朕的禁-衛-軍來圍了朕的宮殿。這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為母後巴不得兒臣早死早投胎呢!」

「快別這么說!你這孽障,你是要戳母後的心窩子么!」徐太後一臉緊張地看著葉雲澤:「你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宮里頭事事都是季親王在主持大局,聽說,他還有『如朕親臨』的令牌,可完全代表你行事……你讓母後怎么安心?母後怎么能放心把你的安危交到一個外人的手里!母後知道你怨母後,可母後也是沒辦法了啊!」

她一手指著季琛:「季親王敢將箭對著母後的頭,誰能保證他在你昏迷期間沒做什么更過分的事?皇兒啊,你不要犯傻,輕信了不該信的人哪!」

聽了太後的話,葉雲澤只覺得十分可笑。

明明心懷不軌的那個人是太後,被太後這么一說,她的所作所為,全都變成情有可原的了。而真正關心他,守在他的床前不離不棄的人,反倒成為了包-藏-禍-心的存在。若是這事兒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只怕葉雲澤立時便能笑出聲來。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他母後顛倒黑白的本事,竟這么厲害呢!

從前,葉雲澤總覺得,不管他母後再如何變化,起碼對他還是有一份真情實意的,是真正關心著他的安危、關心著他的生死的。可是現在,他卻不敢肯定了。

非但如此,他只覺得,他曾經篤定的觀念、珍視的某些情感,現在看來,就如同笑話一般。

葉雲澤沒有打斷徐太後的話,他倒想聽聽,他這母後還能說出什么驚人之語。

徐太後見了葉雲澤的表情,心中一沉,然而,開弓已無回頭路,無論眼前的局面有多難,她都必須繼續走下去。

她語氣越發的真摯和婉,頗有一副語重心長的架勢:「你是母後身上倒下的一塊肉,你出了事,母後怎么可能不焦急、不心痛?只是,母後也是沒辦法了……江山後繼無人,朝廷人心動盪,一旦你有個什么閃失,只怕周邊剛剛歸順的異族又要起什么不該起的心思……你要理解母後的難處啊!」

「若是朕理解了您,那日後,是不是隨便來個人逼-宮,只要給出個看得過去的理由,朕就該寬恕他了?」葉雲澤定定地看著徐太後,似要將掩藏在這副慈母皮囊下的一切全部看穿。他那了然的眼神,讓徐太後感到十分狼狽和難堪。

她素來知道,葉雲澤有多么能耐,才能夠在這個年紀,親手締造一個帝國,並承擔這個龐然大物帶來的重擔。可當葉雲澤的這些能耐被用到她身上時,她一點兒也不好過。

「母後,是您告訴朕的,對於犯上作亂之人,絕不能輕易姑息,難道,您忘了嗎?」

「皇兒,哀家是你母後!哀家怎么會害自己的孩子!」

「如果母後沒有逼-宮的想法,那么,請母後告訴朕,您費盡心思收買了本該忠於朕的禁-衛-軍,是什么意思?」